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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气地站在庞义旁的高彦捧腹笑道:“燕飞终于肯承认自己是笨蛋。他奶奶的!边荒集唯一个能苦忍一年而不踏入夜窝子半步的,确肯定是笨蛋无疑。枉我还以为你是明白人,终于醒悟过来了吗?”
纪千千现出顽皮爱闹的神情,故作娇嗔道:“哪可不成哩!一切依旧嘛!边荒集的燕飞怎可以不安份守己,不乖乖的在第一楼平台座镇,而顽皮得像头猴儿般满集乱跑呢?坐楼喝酒是你每日工作,不准躲懒。”
庞义笑得弯下了腰,喘着气道:“燕飞你终于有今天哩!”
一扬手,掀起布帐。
一套以橡木制成的圆桌方椅,出现眼前,结实坚固,只有桌面舆椅座处光滑平坦,桌脚椅脚仍保留原木的粗糙,没有上漆,有种粗犷原始和精美幼细糅合在一起的特别风味。
小诗笑意盈盈地拉开八张椅子向着重建场地的一张,兴奋的道:“看庞老板的手艺多么好,小姐快来试坐。”
高彦接口加一句:“保证不会塌下来。”
庞义咕哝一声“去你的”时,纪千千已像蝴蝶遇上花蜜般翩翩飞过去,坐入椅内,欢天喜地道:“棒极哩!你们干什么,还不入座?”
燕飞一阵轻松,纪千千令每一个人都改变了,平凡不过的事也变得趣味盎然。庞义设法令纪千千开心,首先令自己开心起来,没有给予,怎可以像目下般快乐?高彦动作夸张的争着坐入纪千千旁的椅子,惹来哄笑。
庞义已拉开纪千千另一边的椅子,笑道:“小诗姐坐啊!”
小诗的俏脸立即升上霞采,轻轻道:“这是燕公子的皇座嘛!”
燕飞微一错愕,首次感觉到庞义对小诗的殷勤侍候。与刘裕交换个眼色,洒然笑道:“我是个边荒的浪人,怎会有固定的座位?小诗姐不用客气。”
趋前把另一张椅子拉得朝向东大街的方向,欣然坐下,手肘枕在桌边,拍桌道:“老板拿酒来,不喝酒如何干活?”
刘裕大笑道:“庞老板要侍候小诗姐,何来心情为你斟茶递水,让我这新丁伙记负责所有粗重的事吧!”
说毕不理庞义红着脸想扑过来把他活活捏死的神态,当跑腿取酒去了。
纪千千忍着笑朝艳婢瞧去,见她连耳根都红透了,轻轻道:“诗诗还不坐下,你要庞老板站着吗?”
高彦露出古怪的神情,看看庞义,又看看小诗,也发现两人异样之处。
小诗垂头入座,庞义则坐到高彦旁,虽被后者暗踢一脚,仍装作全无感觉。
纪千千叹道:“假若没有花妖来行凶作恶,边荒集是多么美好呢?”
燕飞道:“我们若给花妖破坏心情,便正中他的下怀。边荒集愈混乱,花妖愈是有机可乘。千千放心,我担保可以在三天内把他捉拿归案,让边人可以欣赏到千千的琴技曲艺,这可是急不容缓的事,因为谁也尚未得闻。”
纪千千欣然道:“有边荒第一剑作出保证,花妖今趟定法网难逃。”
庞义道:“最怕他给吓得溜掉便糟糕。”
高彦哂道:“这就是耳目不够灵通的人方会说出来的话,花妖每到一地,必闹他两、三个月,弄得满城风雨,满足了兽欲,始肯离开,从来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子的。”
胆怯的小诗立即花容失色,颤声道:“哪怎办好!”
庞义对付高彦自有一手,冷笑道:“高彦你勿要在我面前放肆,否则我会把你逐出第一楼,你不肯走也没有羊腿子吃。小诗姐不用害怕,燕飞说出口的话从未试过办不到的。”
刘裕此时回来,一手提着坛雪涧香,另一手托着放满杯子的木盘,笑道:“谁敢开罪我们第一楼的大老板,不怕没口福吗?”
燕飞心中一动,向高彦道:“你该听过七省总巡捕方鸿图此人吧!”
高彦点头道:“当然听过,苻坚曾任命他负责领导一批高手,天涯海角的去追捕花妖,后来忽然失踪,据传是给花妖宰掉了。”
纪千千瞪他一眼道:“不要胡说,他正活生生的在这里,还成为除妖团的统帅,边荒集最了得的英雄都听他指挥哩!”
高彦愕然以对。
小诗轻笑道:“高公子触礁哩!又说自己耳目灵通。”
燕飞与正为纪千千斟酒的刘裕交换个眼色,均暗叫不妙。以小诗的腼腆羞怯,是不会轻易和别人说笑。现在肯开高彦玩笑,摆明对高彦有好感。
问题在高彦已“移情别恋”,庞义则对小诗生出爱意,形成复杂的关系。
庞义却没有任何异样,继续为各人摆好酒杯。
高彦大失面子,不服道:“没有可能的,最近一年从没有收到羊脸神捕的任何消息,苻坚也因家丑不外扬,把方鸿图被杀的事硬压下去。”
燕飞默然不语。
刘裕把椅子拉到燕飞旁,学他般面向重建的场地坐下,近二百人正在郑雄等人的指挥下,在场地落力工作,清理场地,填平凹凸不平的地基。
初夏的灿烂阳光,洒遍边荒集,东大街人来车往,特别是刚从东门进入的旅人,都不由在途经时驻足观望。
纪千千问了刘裕想问的问题,柔声道:“燕老大今天开会前,为何如此沉默寡言呢?”
燕飞淡淡道:“边荒集现有两个花妖,方鸿图也不是真的方鸿图,高彦你待会给我诈他一诈,不用我教你也该懂得怎么办吧?”
众皆愕然。
此时有人穿过重建的场地往他们奔过来,燕飞认得是与高彦在古钟场碰头说话的跑腿小子,晓得边荒集又有事发生了。
“天师”孙恩傲立高崖之上,远眺东面漫天阳光下的边荒集,从这个距离望过去,边荒集只是个棋盘般大小,由街道组成分隔的房舍,有如一粒一粒的棋子。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边荒集亦因淝水之战变成了一盘棋,有资格去下这盘棋的人天下屈指可数,而他孙恩正是最有资格的人之一,他任何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棋局的胜负。
自十八年前,孙恩击败当时有汉族第二高手之称的“南霸”李穆名,他的威势攀上巅峰,直至今天,从没有人能动摇他“外九品”首席高手的地位。近十年来又精研道术,尽览古今道经,贯通天人之道,南方能令他看得上眼者惟谢玄一人,而谢玄也是他最想杀的人,以证明外九品高手实优于九品高手。
可是当他专诚去杀谢玄时,谢玄身边的两个人却令他打消主意,因为他的法眼一丝不误地看出,其中一人拥有的是一副仙骨,已超越寻常武功的范畴,而另一人则有超乎常人的体质。即使以孙恩之能,亦没有把握可一击得手,只好错过明日寺外唯一的机会。
现在他已知道此两人一名燕飞,一名刘裕,而他们刻下正在眼前边荒集内有血有肉地活着,这个想法令他有很大的乐趣。
对手难求,如此他将不愁寂寞。
事实上他最享受反是孤寂的感觉,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要避入深山,一人独处。
只有这样,他更能反省自己的存在,与天地之秘,作最紧密的接触,他的武功道术,方可不断作出突破。
一般高手已不被他放在眼内,燕飞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是有机会比自己更快成仙成道的人。
风声响起,一道人影从崖旁密林窜出,迅速抵达孙恩身后,单膝着地,恭敬道:“道覆向天师请安。”
竟然是“天师”孙恩两大传人之一,人称“妖侯”的徐道覆。
孙恩淡淡道:“道覆因何事心中填满压不下的兴奋情绪?起来!”
徐道覆长身而起,其高度只比高硕的孙恩矮上少许,拥有可令任何男性羡慕的体魄,像豹子般既充满爆炸的动力,又是线条优美,显示出一种极吸引人的非凡素质。紧身的素装武士服,挂背的佩剑,其形像非常引人注目。
在浓密的剑眉下,他有一双锐利深邃和带点孩子气的眼睛,乌黑的头发以黄巾扎作英雄髻,脸容近乎完美的俊伟,几近无法挑剔,嘴角似常挂着一丝悠然自得的微笑,令人看来是既自信又随便,年纪在二十四、五间,确是女性难以抗拒的风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