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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凝望篝火,沉声道:“高彦!我可以信任你吗?”
高彦愕然答道:“你的问题真古怪。不过见你这年来的确帮过我不少忙,老子虽不是会感恩图报的那类人,但怎都有点感动。说吧!”
燕飞往他瞧去,皱眉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除不断出卖消息敛财外,是否还有理想和更远大的目标?”
高彦大奇道:“你不是对所有事一向漠不关心的那个燕飞吗?因何忽然关心起我来?见大家一场朋友,我也不忍骗你,我高彦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唯一的理想是有花不尽的钱财,然后到处风流快活。不要信任我,只要价钱够吸引,我什么人都可以出卖。”
燕飞微笑道:“你在骗我才对。你只是怕给人看穿其实是个内心善良的人,方扮作视财如命和见利忘义的模样。少说废话,看!”说话时,他已把匕首插地,探手怀内,再掏出手来,在高彦眼下摊开,掌上是十锭黄澄澄的金子,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生辉。
高彦立时两眼放光,瞪着金子透大气道:“你不是要物归原主,再另付重息吧?他奶奶的,天下岂有如此便宜的事?说吧!只要不是着我回边荒集,我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燕飞道:“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须利用你的人缘关系,你给我去找胡彬,告诉他我五天后的酉戍之交会到寿阳城外的狼子岗,若谢玄想赢得这场自赤壁之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就亲来见我,我燕飞必不会教他失望。”
高彦现出大感意外的惊异神色,呆瞪他好半晌,嗫嚅道:“你不是在说笑吧?要谢玄来见你,这岂是空口白话可以办到的。”
燕飞随手把被两人吃得片肉不剩的腿骨抛掉,收起匕首,淡然道:“我当然有信物为凭证。不过那可比十锭黄金更值钱,你先告诉我肯否赚这七锭金子。”
高彦愕然道:“该是十锭,对吗?”
燕飞微笑道:“另三锭是买能令我偷入边荒集的秘密通道。”
高彦压低声昔道:“你真有办法让谢玄打胜此仗?”
燕飞苦笑道:“天王老子都没法为此作出保证。不过却肯定可以让他胜算大增,细节却必须保密,谢玄看到物证,自会明白。”
高产举手摊掌,心花怒放道:“成交!”
燕飞把金子放入他手里,道:“不会挟带私逃吧?”
高彦叹道:“那我还算是人吗?先不论我们间的交情,我好好歹歹都是个汉人,更怕你这小子天涯海角的追杀我,害我要心惊胆颤的过日子呢。”
又道:“城东北的梁氏废院,东园处有个荷花池,其入水道贯通颖水,长达十多丈,足供一个人进出。小心点,那是在氐帮的大本营附近。”
燕飞取出载有宝玉的羊皮囊,道:“你最好不要打开来看,以免抵受不住诱惑,致累人累己。”
高彦接过后藏好,皱眉瞧着他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燕飞仰望天上明月,唇边现出一丝苦涩无奈的表情,双目忧郁之色更趋沉重,轻吟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高彦听得呆起来,他并不知道燕飞念的是百多年前“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咏怀诗》。皆因胸内墨水不多,可是什么深夜琴声、冷月清风、旷野孤鸿等情景,却使他感到燕飞内心那种迷茫、落寞、悲凉的伤心人别有怀抱!那种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出路、世乱将至的忧虑。可见在燕飞溅脱不羁的外表内,实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一时再问不下去。
燕飞忽然露出警觉的神色,狠盯上方,高彦吓了一跳,循他目光投往夜空,一个黑点正在两人头顶高空盘旋。
燕飞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若我所料无误,此鹰该是乞伏国仁名着塞北的神鹰‘天眼’。”
高彦立时遍体生寒,乞伏国仁在鲜卑诸族内是仅次于慕容垂的可怕高手,手段残忍,精通追蹑之术,最令人害怕是他嗜爱男风,落在他手上说不定会遭到男儿最难受的屈辱,生不如死。登时忘记询问燕飞凭什么可一眼认出是乞伏国仁的天眼鹰,惊骇欲绝道:“我们快溜!”
燕飞仍是冷然自若的神态,喝道:“不要动。我着你从什么方向走,你须立即依我指示有那么远逃那么远,头也不回的到寿阳去,我自有保命逃生之法。”
高彦头皮发麻地静待。
燕飞闭上双目,忽然低喝道:“东南方!”
高彦只恨爹娘生少两条腿,低叫一声“小心”,弹起来一溜烟地依燕飞指示的方向走了。
燕飞拿着蝶恋花,缓缓起立,睁开虎目,一眨不眨瞧着红色披风飘扬如鬼魅的乞伏国仁,从西北角的密林中掠出,似脚不沾地,幽灵般来至身前。
刘裕背负行囊佩刀,在月照下的荒原一口气疾走十多里路,既宽慰又是失望。
宽慰的原因是没遇上那五斗米道的高手,并非因他自知不敌,而是不想节外生枝。若不幸负伤,将大大妨碍今次的任务;失望是找不到半个从边荒集逃出来的荒民,因为他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弄清楚边荒集的情况。幸他性格坚毅,并不会因而气馁。
颖水在他右方里许处蜿蜒流泻往南,他正犹豫该否沿颖水西岸北上,那将大增他遇上荒人的机会,蓦地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西北面一片野林处传过来,凭他耳力的判断,距他现时的位置约半里之遥。
刘裕心中一动,暗忖大有可能是强徒拦途抢掠一类的事,放着顺路,兼且有可能碰上从边荒集逃出来的荒人,再加上行侠仗义的心,再不犹豫,朝声音传来处掠去。
乞伏国仁像从地府出来作恶的红衣厉鬼,在月照下隔着篝火傲立燕飞前方两丈许处,表面不见武器,燕飞却晓得他仗以成名的玄铁尺,是依他一向的习惯插在腰后。
燕飞左手执着连鞘的蝶恋花,从容道:“乞伏国仁你不是一向前呼后拥好不威风的吗?
为何今晚却落得孤零零的一个人?”
乞伏国仁本是死鱼般的眼神蓦地神采大盛,整个人也似回复生气,咕咕怪笑道:“有你这小乖乖陪我,本人怎会寂寞呢?”
燕飞丝毫不为所动,唇角飘出一丝笑意,“锵”地蝶恋花离鞘而出,同时左脚踢在篝火处,登时踢起一蓬夹杂着通红火炭的漫空火星,迎头照脸的朝乞伏国仁打去,右手蝶恋花则化作青芒,疾取对手胸口要害,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凌厉至极点。他深悉敌人的厉害,故抢先全力出手,毫不留情。
乞伏国仁哈哈一笑,披风扬起,像一片红云般挥割反击,忽然间燕飞不但失去攻击的目标,披风卷起的劲气更激得火炭火屑掉头反射回来,心叫不妙,忙往后疾退。他闻对方之名久矣,却没想过乞伏国仁了得至如此地步。
乞伏国仁也暗吃一驾,没想过燕飞变招得这么般说来便来,要去便去。否则若让他贯满真气巧劲的披风扫中他长剑,他必可乘机施展精奥手法,把对方长剑劈手夺来。幸好现在燕飞败势已成,他只要乘势追击,保证燕飞再无还手之力。长二尺八寸的玄铁尺来到手中,疾冲而前,北方武林闻之胆里的玄铁尺如影附形地直击燕飞。
“蓬!蓬!蓬!”
劲气交击的声音不断响起,火炭火屑四外激溅,乞伏国仁竟遇上三重无形而有实的剑气,每一重剑气均令他的前进受阻,到最后锐气势子全消。如此剑法,乞伏国仁尚是首次遇上。
原来燕飞飘退前发出剑气,于退走路线布下三重气网,便迫得乞伏国仁无法趁势穷追猛打。
落在燕飞眼中,乞伏国仁表面上虽似仍是声势汹汹,但他却清楚乞伏国仁正处于旧力已消,新力未生的尴尬时刻;那还不掌握机会,手中青芒大盛,化作漫空剑雨,往这可怕的对手挥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