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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月潭沉吟片晌,道:“不若直接修书给曹秋道,这老家伙对上趟留不下你,必心生不忿,故必肯应承。假若无人知道此事的话,而你又能捱得过这十招,那人人都当你把老曹逼和,对你的声名当是有益无害。”
项少龙暗忖曹秋道可能已摸清他百战刀法的路子,非若上趟般猝不及防,颓然道:“这十剑可不易捱。无论速度、力道和招式,我都逊于他。”
肖月潭抓着他肩头的手猛力一摇,声色俱厉道:“项少龙,你看着我,现在是你的生死关头。假若你仍认定必输无疑,就永远都回不了咸阳去见你的妻儿。只要三天后你有命从稷下官的观星台走下来,那晚你立即离开临淄,回秦后全力对付吕不韦。否则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项少龙浑身冒出冷汗,惊醒过来。虎目神光闪闪,回望肖月潭沉声道:“我明白了,项少龙绝不会有负肖兄的期望,我项少龙一定可活着回到咸阳的。”
肖月潭放开抓着他的手,道:“我现在到你房中写信,画押后就亲自给你送到曹秋道手上,然后就看他有没有这豪情了。”
◇◇◇◇◇
项少龙步入后院的大花园,凤菲等正在铲去了积雪的露天处排演舞乐,由董淑贞试唱压轴主曲。
他现在已颇为识货,发觉董淑贞比之凤菲又是再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不像凤菲的放任慵懒,而是带着如诗如画的清丽情味,但在怨虑中却摇曳某种难以形容的顽皮与热情,非常动人。
众女均全神投进曲乐去,所以项少龙踏入园里时,并没有引起注意,只凤菲来到他旁,低声道:“当淑贞唱罢此曲后,就由上将军宣布凤菲退隐嫁入项家,淑贞则成为凤菲的继承者,稷下宫那一台则由淑贞担任。”
项少龙失声道:“甚么?”
凤菲“噗哧”笑道:“甚么甚么的?你化身沈良不是要勾引人家吗?”
项少龙知她只在说顽皮话,岔开话题道:“韩竭来找过你吗?”
凤菲白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人家正为此事找你,他说去见仲孙玄华,是想探听仲孙龙对我的事,还指天誓日的说不会辜负凤菲。说得人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外人很难帮忙的。不过仲孙龙已保证不会对你再有不轨之念,还包保护送大小姐到任何地方去。”
凤菲娇躯一震道:“听你的语气,好像龙阳君和韩闯全都靠不住似的,又似暗示我不要跟韩竭,这是甚么一回事呢!”
此时歌声乐声攀上最高潮,充盈着欢娱喜庆的气氛,炫丽灿烂,活力充沛,再在一记编钟的清响里,一切倏然而止,但余韵却缭绕不去。
董淑贞领着众姬,来到项少龙和凤菲身前,盈盈拜倒,娇声问好。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整个歌舞团的气氛都改变了,人人斗志激昂,充满对前途的憧憬和生机。想起今晚若不告而去,对她们的士气定会造成严重的打击,不由雄心奋起,像她们般斗志昂扬,把对曹秋道的惧意全管诸脑后。
董淑贞站起来时,已是热泪盈眶,秀眸射出说不尽的感激之意。
此时下人来报,燕国大将徐夷则求见。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又要应付另一种烦恼了。
◇◇◇◇◇
徐夷则便服来拜候他,更没有从人,论派势远及不上龙阳君等人。
不见多年,他脸上加添了不少风霜,似是生活并不好过。
客气话后,两人分宾主坐下,这燕国大将喟然道:“今日我们把盏谈心,明天可能便要对阵沙场,教人欷歔不已。”
项少龙也颇有感触,问起太子丹的近况。
徐夷则叹道:“与虎狼为邻,谁能活得安逸,齐人对我们的土地野心,上将军不会不知道。今次我们本不想派人来,但郭开却怂恿丹太子,说若能扶起田建,压抑田单,说不定形势有变。所以末将才来了,也认识到无论谁人当权,都不会息止野心。”
项少龙心中暗叹,赵人和燕人还不是恩怨交缠,当年他乘时空机器初抵贵境时,燕人侵赵的大军刚被廉颇打败,直攻到燕人的蓟都去。那时魏、韩、齐、楚等联手向赵人施压,逼赵人退兵,曾几何时,又轮到齐人对燕用兵,今次却轮到楚人去扯齐人后腿,皆因三晋在强秦的威胁下,无力应付齐人。
整个战国史都是大国兼并小国的历史,谁不奉行扩张政策,借蚕食别国土地来壮大国势、加强实力,谁就要给别人吞灭。假设燕人比齐人强大,那现在苦着脸的就是齐人了。
自被赵人大败后,燕人就在亡国的边缘上挣扎,若非日后太子丹派出荆轲去刺杀小盘,恐怕没有多少后人会对燕国留有印象。
徐夷则续道:“丹太子现在驻马武阳,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较接近南方,以应付齐人的威胁,上将军若有空,丹太子会非常欢喜见到老朋友。”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对能否活着回到咸阳都欠缺信心,哪还谈得上其它事。”
徐夷则正容道:“上将军是否指曹秋道约战一事,此事必是田单、吕不韦在后推波助澜,上将军必要小心应付。我们曾派出几个一流剑手挑战曹秋道,好挫齐人威风,岂知连仲孙玄华那一关都过不了,想起也教人气馁。”
项少龙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韩闯陷害他而惹出来的,不想再谈,岔开话题道:“徐兄何时回燕?”
徐夷则答道:“本打算寿宴翌晨立即离开,现在当然要等看到上将军挫败曹秋道才走。”
项少龙摇头道:“徐兄对我期望太高了。”
徐夷则微感愕然,道:“尚未交手,为何上将军却像没有甚么信心似的。”
项少龙当然不能告诉他领教过曹秋道的厉害,只好含糊其词,改谈其它事。
徐夷则闲聊两句后,转入项少龙最害怕的正题道:“今次夷则来拜候,实还有一事相求。”
项少龙只好道:“徐兄请言无碍。徐夷则正容道:“我们之所以会参加合纵军攻打贵国,实非所愿,皆因为势所迫,否则在齐人威胁下,将变得孤立无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国绝不会参与合纵之举。”
项少龙皱眉道:“事关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吗?”
徐夷则叹道:“这并非是否可以作主的问题,而是做主的愿望。现在田单和吕不韦遥相勾结,贵国军队压得三晋无力北顾,给与田单能有机会北犯我境。只要上将军向齐人暗示不会坐看他们扩张领土,那齐人纵有天大胆子,都不敢像现在般放恣。只是一句说话,上将军就可为贵国赢得敝国的友谊。”
项少龙尚是首次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他虽能影响小盘,皆因他一直都没存私心,事事为他着想。
要知秦国自商鞅以来,便订下了远交近攻的国策,联齐楚而凌三晋。至于燕人,自燕昭王筑黄金台聘来乐毅等破齐名将,曾威风过一阵子后,秦人从不把僻处东北的弱燕放在眼内,故怎会为燕人开罪齐人。
再一方面,他却要为善柔打算,助解子元将田建争取回来,在某一程度上他势要许诺田建吕不韦答应他的事,那自然包括了燕国这块肥肉在内。
他深切感受到自己并非搞政治的人,当然他可轻易骗得徐夷则的心,佯作答应。然后阳奉阴违,只恨他却非是这种人。
项少龙苦笑道:“我要答应此事,只是一句话那么容易,却恐怕不易办得到。”
徐夷则脸色微变道:“那或者是小将误会了,还以为上将军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项少龙言道:“徐兄言重了。朋友就是朋友,绝不会改变。但问题现在我非是正式出使来齐,又有吕不韦在旁牵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不敢轻率答应,可否待我想想再说。”
再叹一口气道:“假若我给曹秋道一剑杀掉,那就说甚么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