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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274)



项少龙一来对昌平君这完全没有架子,年纪又相近的军方要人大有好感,二来亦理应为安谷傒送行,微笑着答应了。昌平君这才欣然放他离去。

回到都骑卫所,给荆俊截着,拉到一旁道:“有三件事!啊!”接着打了个呵欠。

项少龙瞪着他道:“忙足了整晚吗?”

荆俊若无其事道:“我依足三哥吩咐,用了半晚来哄慰她,下半晚则善待她,当然有点眼困了。”

项少龙为之气结,又拿他没法,爽然道:“快说!是哪三件事?”

荆俊煞有介事道:“首要之事,就是三位嫂子着你若抽得出空闲,请到琴府陪她们吃午饭,项宝儿也很挂念着你,我看最好你今晚也去那里陪她们睡觉。”

项少龙瞪着他道:“小俊你为何今天说话特别贫嘴?”

荆俊装出谦虚的样子道:“小俊怎敢,只是这些天来见三哥笑容多了,才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点。”说到最后,两眼一红,垂下头去。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两人间深厚的兄弟之情,搂着他肩头,欲语无言。

可能是因庄襄王之死,全面激起了他的斗志,所以赵倩诸女惨死所带来的严重创伤,也被置诸脑后。毕竟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荆俊道:“另外两件事,就是龙阳君正在大堂候你和田单派人来说有急事请你到他的宾馆一晤。”

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疙瘩,田单为何要见他呢?以他的神通广大,该听到自己与吕不韦不和的传言。若他想与吕不韦保持良好关系,对自己应避之则吉才对。

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剧烈地抖动了几下。

◇◇◇◇◇

与龙阳君在类似休息室的小偏厅坐下后,龙阳君祝贺道:“恭喜项兄,坐上了人人艳羡的都骑统领之职。”

接着又神色一黯道:“只是想到有一天或会和少龙你对阵沙场,便有神伤魂断的感觉,人生为何总有这么多令人无奈的事?”

项少龙诚恳地道:“放心吧!我会尽量回避那种情况,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连父子兄弟都可大动干戈,君上看开点好了。”

龙阳君满怀感触道:“回想当年在大梁初遇时,我俩势若水火之不相容,现在少龙反成了奴家最肝胆相照的好友。想起明天要离开,可能永无再见的一日,便郁结难解,千情万绪,无以排遣。”

项少龙一呆道:“君上不待田猎后才走吗?”

龙阳君眼中闪过杀机,不屑道:“吕不韦现在摆明连结齐楚来对付我们三晋,多留几天只是多受点白眼,我才没有那么愚蠢。”

项少龙心知此乃实情,更不愿以假话哄他。想起郑国筑渠的事,道:“君上暂时不用那么担心,没有十年八年,秦国亦没有能力大举东侵,只要你们能继续合纵之策,这期间内应可安然无事,最多也是在疆土上小有损失吧了!”

龙阳君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道:“少龙凭何说出此言?”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把郑国筑渠一事说了出来。

龙阳君感动地道:“少龙竟肯把这天大秘密告诉奴家,奴家定会守口如瓶,连大王都瞒着,以示对少龙的感激。”旋又恍然道:“难怪韩闯如此春风得意,我忧虑得茶饭不思时,他却去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恋而不去,原来是胸有成竹。”再压低声音道:“少龙为何不点醒秦储君,不但可立一个大功,还可使吕不韦颜面扫地。”

项少龙苦笑道:“我也不想秦人这么快打到大梁去啊!”

龙阳君凝神想了一会,道:“有一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可是见少龙对奴家如此推心置腹,令我心生惭愧。”又咬牙切齿道:“韩晶那贱人完全不顾大体,我亦不必为她守秘。”

项少龙讶道:“甚么事?”

龙阳君沉声道:“你见过那庞暖了,此子乃韩晶的面首和心腹,极懂权谋之术,口才了得。今次他来秦,实居心不良。最近他频与高陵君嬴接触,你大可猜到不会是好事吧!”

高陵君就是王位给庄襄王由手内夺走的子傒,他一直不服此事,有心谋反是必然的了,只不过想不到会与赵人勾结。

项少龙明白到龙阳君知道了韩人的阴谋后,又放下了秦国大举进攻的顾虑,兼之痛恨赵国太后韩晶,才在背后射她一记暗箭。若庞暖失陷咸阳,最受打击的当然是韩晶了。

政治就是这么错综复杂和黑暗的了。明有明争,暗有暗斗。各展奇谋,未到最后,不知鹿死谁手。

虽然这定律对项少龙这预知未来的人不生全效,但个人的斗争,其结局如何,仍是扑朔迷离,无从预知,比如他就不知道自己会否败在吕不韦手上。

项少龙想了一会后,道:“田单要见我,君上知否所因何事?”

龙阳君愕然道:“有这种事?照我看田单和吕不韦间应有密约,三晋归秦,燕国归齐,重履当年西东二帝瓜分天下的大计。虽然谁都知道这是互相欺骗,但短时间内对双方均是有利,故而两人现在如胶似漆。他要见你实在令人费解。”

项少龙知不能在他处问出个所以然来,依依话别之余,把他送出卫所,便带同十八铁卫,往见田单。

◇◇◇◇◇

宾馆守卫森严。

旦楚在正门处迎接他,神情肃穆,只说着礼貌上的门面话。

把他引进田单所在的内厅时,这齐国的超卓政治家正在专心弹奏古琴。“仙翁”之声有如淙淙流水,填满了整个厅堂。

那对与他形影不离的刘氏兄弟,虎视眈眈的望着项少龙。旦楚退后两步,却没有离开。

项少龙知道不妥,但任田单如何大胆,也绝不敢在咸阳暗算他。不过若田单是奉了吕不韦之命,真要杀他,他和十八铁卫便休想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田单忽然半途而止,大笑道:“董马痴别来无恙。”这才起立转身,一对鹰隼般的利目箭般往他射来。

项少龙早知瞒他不过,但亦知他因不能肯定,才诈他一句。

无论吕不韦和他如何亲密,前者当不致蠢得把这秘密告诉他,因为这正是由吕不韦一手策划,累得田单阴谋不成,还损兵折将,颜面无光的狼狈溜回齐国。

装作愕然道:“田相的话,请恕末将不明白了。”

田单胸有成竹地过来,到了近处才道:“想不到威名震天下的项少龙,竟没胆量承认所做过的事,你虽可瞒过其他人,但怎瞒得过我田单?”接着嘴角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右手一挥道:“让我给你看一件精采的东西。”

旦楚应命来到两人之侧,由怀中掏出一卷帛画,展了开来。刘氏兄弟同时来到田单两旁稍前处,摆出防备项少龙出手突袭的姿势。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项少龙往那帛画望去,登时手足冰冷,有若给掉进了万丈冰渊里,浑身剧震。

帛画上赫然是善柔的脸容,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眼神有点奇怪,予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与她一向的坚强截然有异。

田单冷笑道:“不用说,项兄也该知此女是谁,竟敢来行刺田某,被我所擒,听闻她曾当过董马痴的夫人,项兄是否仍要推说不知此事呢?”

项少龙感到落在绝对下风,但隐隐又感到有点不妥,只是想起善柔已入敌手,早心乱如麻,脑筋不能有效运作。

田单淡淡道:“区区一个女人,田某就算把她送回给项兄也没有甚么关系,只要项兄肯为田某做一件事,此女可立即回到项兄怀抱里。”

项少龙脑际灵光一闪,忽然把握到问题关键处,一股无可抗拒的悲伤狂涌心头。他猜到善柔是因行刺不成,自杀殉死,所以画者才无法把一对死人的眼睛传神地表达出来。

项少龙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狂喝道:“不用说了,若田单你能活着返回齐国,我项少龙这三个字从今以后倒转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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