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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传到汗王府,汗王悲恸已极,哭昏过去两次。当日汗王下令全城为“开国元勋”
祭奠三日。整个葬礼,按满族古老的风俗,给额亦都制了副“葫芦棺”努尔哈赤亲自动手为他做了两样供品,烧猪一头,鸭一对,半斤重的大馒头两盘,并备木墩子四个,分设于祭筵两旁,名曰“木兰墩子”满筵。
安葬那天,汗王亲率请贝勒,大臣登上阳鲁山,站在莹地前,追述了额亦都十岁离家,流浪多年,年轻有志,与汗王结拜盟誓,东拼西杀,战功卓著的一生经历,然后说道:“人贵有志,额亦都年少时就说,大丈示在世间莫要碌碌无为,而就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业。这样的人,虽死犹生,死而无憾!”
松涛呜咽,千树俯首,参加葬礼的人,深为满洲族失去了一位英雄而惋惜。安费杨古拭着泪水,抿着胡髭上泪珠,接着汗王的话,说道:“浑河之波,后浪推着前浪,额亦都大臣虽离开人世,然而其魂其灵犹在,如日如月,为我引路,荡我心胸!”
“活捉朱方良!”
“推倒大明朝,为我满洲英雄报仇!”
呼声震撼山谷,冲入云霄,图鲁什挥着双臂,在额亦都的新坟前呼叫着集合了一列整整齐齐的马队第二天,努尔哈赤首先派朱少阳到广宁与兵部尚书张鹤鸣私会,以弄清敌方虚实。
立秋那天,广宁城里的达官富商家杀鸡宰羊,置酒设宴,忙活着“抢秋膘”。一些小户人家,虽无钱摆宴,但也多到肉铺买上半斤四两的肥肉弄些老韭菜,包上顿荞麦面饺子,打二两烧酒,用大碗盛着,全家轮着各自喝上一口。
晚饭时,广宁城大街小巷到处散发着酒香和油炸的菜撰香味,以及时断时续的划拳行令的吆喝声。
然而,在偌大个广宁城,家家欢度秋日之际,独有全城院落最大,门户最高的总兵府特别冷清,这里既不摆酒,也不设宴,边府内的三只看家狗都溜到邻近人家趴到桌子底下啃骨头去了。
此刻,新任兵部尚书张鹤鸣私访辽东,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总兵府后院卧室的太师椅上,喝着闲茶。
本来醇香的杭州花茶,张鹤鸣却越喝越觉得苦,他喝了两杯,自觉无味,索性把不子往桌上一放,霍然站起,便在屋里倒前着双手,踱来踱去。
西天的浮云,一块块如晚归的马群,在天际飞驰。
张鹤鸣的卧室里忽明忽暗,这变幻无常的天气,更增加了他的烦恼他在这寂无人声屋里,在这远离妻室的地方,禁不住回忆起不快的往事。在京城,自万历皇帝驾崩之后,朝内党派如林,分成齐、楚、浙三大派别,各立门户,以争攘权位。张鹤鸣为人正直,不愿意参加派别之争,随这也就成了水中浮萍,整日在府内沉默不语。数月前,辽阳失守,朝内文官武将齐奏皇上,弹刻了兵部尚书。当别派兵部尚书时,各派谁也不愿从本派人选中物色其人,其因在于辽东近年屡遭惨败,兵折无炯,在这多事之秋,谁若治军,等于自套绞索,所以朝内议奏几次方奏几次,我人入选,最后不得不委派“威名甚著”的三代贤臣张鹤鸣理兵部尚书,去辽东收拾残局。
张鹤鸣此次出使辽东,心乱如麻,一则,他赏识努尔哈赤的魄力,胆略,不想去伤害他。他目睹大明朝国政昏暗,败亡之光日显,知道自己无力“补天”,所以在痛惜哀叹。
掌灯时分,朱少阳突然骑马来到总兵府,前来拜会张鹤鸣,两人相见如故。张鹤鸣设宴款待,将朱少阳视为上宾。席间,议起努尔哈赤,朱少阳趁机问道:“张大人,汗王曾喻,他想和您私会攀谈攀谈。”
张鹤鸣满口答应。
三天后,双方在辽东,太子河,浑河交叉口的西平堡如约相会。
秋日的辽河平原,赤橙黄绿,美不胜收,西平堡到处堆放着黄的玉米,红的高粱,绿的秋菜。在堡中心的一座四合院里,院主格米年从清晨起,就亲自忙着筹办,酒菜,盼望着贵客的到来。
影西斜,张鹤鸣,努尔哈赤,先后骑马而至,努尔哈赤在朱少阳的引导下,—一将化装为商民的张鹤鸣,猎人打扮的努尔哈赤迎进大院,让到上房。
客人歇息片刻之后,酒宴并在堂屋摆好,张鹤鸣,努尔哈赤在朱少阳的陪同下,开始宴饮,努尔哈赤首先端起酒杯,面对鬓发斑白张鹤鸣笑道:“御史大人!不,兵部尚书大人!为我们第二次相见干杯!”
张鹤鸣吃了一惊,眨了眨松驰的眼皮,急着问道:“那第一次,是在那里呢?”
“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
朱少阳笑首,插言道:“张大人,您记忆了,汗王进京朝贡,在你府上……”
“噢!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张鹤鸣手拍右腿,哈哈笑道:“就是我第一次出使辽东,努尔哈赤破李成粱”五门出殡“的那年……”
三人提起往事,说说笑笑,兴趣盎然,朱少阳为两人一边斟酒,一边道:“老话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可是三十多年我,人却各有不同哟!”当年的天御史,荣升为兵部尚书,由四吕官,升为二品官,真是可敬可贺!““唉!”
张鹤鸣摇头道:“莫提官场上之事,老弟不知我的难言之苦啊!”
“咦!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朱少阳自觉话题引对,又故做惊讶地道。
张鹤鸣未加顾及地说:“如今的官场是火场,酸甜苦辣,凉热冰烫,应有尽有。”
说着,他讲述起魏忠贤网罗党居,剪除异已,假冒圣旨,干予朝政之事,他喝干了一杯酒,借古喻今道:“当年奏二世独庞指鹿为马的太监赵高,致使威震四方的秦朝瞬即灭亡,如今大明朝,看来又要重蹈覆辙喽!”
朱少阳脑瓜很灵活,他见张鹤鸣哀怨悲愤已极,就要起欲擒故纵的手腕,摇头道:“大明不会很快灭之!”
“为什么?”张鹤鸣瞪着醉眼盯着朱少阳反问道。
“大明朝有您这样的忠臣当兵部尚书,主事军务,还能有错?”
朱少阳脸儿绷得紧紧地说。
“哎!”张鹤鸣叹道:“我只是聋子的耳朵,当摆设,充炮灰,辽东安宁,他们邀功,辽东失利,我解甲归田!”
“不会的!不会的!”
朱少阳连连劝激地说:“您是万历年间的资人!你要还乡,谁来辅佐皇上”
“大明朝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
张鹤鸣愤然站起,自斟自饮了一杯,道:“日迈黄昏,只有妖魔鬼怪才肯陪夜神,去度暗夜!”
朱少阳哈哈笑道:“听大人的话,您不会那些妖魔鬼怪为伍啦!”
张鹤鸣噗赤笑道:“你这朱老弟,真不愧”牛贩子!“在客厅里,张鹤鸣与努尔哈赤,朱少阳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日至黄昏。努尔哈赤从和鹤鸣那里听来不少朝廷内幕之事,他神情轻松地跟张鹤鸣开玩笑道:“张大人,您如今是兵部尚书,握有兵权,您对我准备是生擒,还是处死?”
张鹤鸣摇头道:“老夫岂是汗王之对手,只不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过新任经略您要严加提防。”
“亲经略何人?”
“熊廷粥!”
张鹤鸣随之介绍道:“此人出身进士,身长七尺,有胆知兵,善左右射,然而性刚自负,好骂人,在朝内人缘甚差。”
“那新任巡抚呢?”
朱少阳插话问道。
“新任巡抗名叫王化贞,这个人任性狂妄素不习兵,好放空炮说狂话,此人不会你们构成威助。”
努尔哈赤此次约会的话语并不多,他只想通过过朱少阳与张鹤鸣的闲谈中,探探兵部尚书的口风。到了掌烛时分,努尔哈赤见张鹤鸣醉眼朦胧,就先度告辞。
秋末冬初,王化贞走马上任来到广宁,努尔哈赤闻讯,立即派李永芳,朱少阳亲自到广宁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