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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侠凌渡宇(248)



凌渡宇立时从树干中窜了出来,一个翻身,从输送带跳下到光滑的银白地面上。

他与之相依为命的大树,继续前进,到了一个方孔时,一道齿轮压了下来,把它压个粉碎。碎片进入方孔后,立时化成青白的银光,产生出温热的能量,把内里保持温暖。

凌渡宇打量身处的空间,数千尺见方,左边正中虚有一条通道,不知通往那里,心中暗暗叫苦,没有了树木的屏障,教他怎样继续旅程,去与“独一的彼”会合。况且只要他一跳往水里,怕立时给那些机械手活活抓死。

他走过通道。立时愕然,这是一个更庞大的空间,足有上千方米,呈长形,高度达二十多米,是个大堂。

大重的两旁放满各式各样的机械物,用与半圆形物体的同一物质造成,不过看来所有机械都向残破和朽壤的方向发展。他们并非整齐地排列,而是东歪西侧,残件散布地上。

大堂的右方有一道门户,门户高十尺宽六尺,若照这比例,居于此的生物体积一定相当庞大。

门忽渐向上升起,沉重的脚步和喘息声从门内传来,一股异味弥漫在整个空间内。

凌渡宇一生从未试过这样紧张,尤其是现在亦要裸体,更不宜以这个野兽面貌去会见“外人”。

他一下子缩回刚的走廊内,待要退回把树木转化为热能的地方时,发现了廊道旁有个一方米大小的方孔,热气从内里透出来。

凌渡宇估计这应是热能流通的气口,照理应该可以到达建物内每一个空间,心中一动,爬了进去。

他在通气道摸索前行,建成这建物的物质非常奇怪,放射出一种银光,把附近照个通明。

每逢有出口的地方,他总爬过去一看,不过见到的一是空无一物的房间,一是堆满奇形怪状机械的处所,像个废物堆,不是位心中要找寻的地方。

最后凌渡宇爬上一道斜上的气道,气道尽处是个出口。

凌渡宇探头一看,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急忙腿了出去,眼前是一块十米宽、八米高的仪器板,难以形容的光色不断闪动,板上有一束束幼小的线,树藤般在板上游走。凌渡宇终于来到控制整个操作的神经中枢。

凌渡宇扑上前去,拼命扯断板上的幼线,彩色缤纷的电光随断线冒了出来,原先仪器板上流动的美丽色光不断减少。

“蓬!”整块仪器板冒起了强光,大力把凌渡宇抛开,背脊撞在墙壁上,肉体虽然疼痛,心中却是喜欢无限,因为他知道,终于破坏了这远比人类进步的操作系统。

异味涌进鼻内,接着是野狼般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凌渡宇跳了起来,缩回通气道内,拼命向前爬,爬……

他从最初入口处爬出来,全力往底部的出口奔去。

喘息声和脚步声从身后追来。

出口在望。

凌渡宇狂奔到出口处,想也不想,一跳而起,直插往十多米下奔流的河水里,圆形物体底部的百多只机械手全部软垂下来,停止了操作。

凌渡宇在温热的河水中畅泳,很快便把圆形物体抛在背后。

他死命往前游,他感到愈来愈接近“独一的彼”,时间失去了意义,他用尽全力在河水中前进,没有任何其他生物,只有他。

忽然间,河水没有了。

他已到了血脉的尽头,“独一的彼”凄息的空间。

他发觉自己来到广阔无边的草原上,抬头上望时,天空俪下银白和青由约奇异光芒,皎洁的月亮高挂天上,明亮有如黄昏的夕照。

难道我已重回地面?

低头圣地,脚下嫩绿的小草,像柔软的地毯延伸无尽。

眼前忽地爆闪奇异迷人的色彩,色彩逐渐凝聚,最后现出了穿雪白长袍的兰特纳圣者。

凌渡宇一阵激动,同圣者跑过去,一下子穿过了圣者的身体。

凌渡宇愕然回首,圣者没有实质的影像,在身后栩栩如生,但他却清楚知道圣者的肉身已死了,现在只是能量的凝聚,造成一个虚假的幻象。

即管是幻象,在这里见到圣者,便像见到故乡来的亲人那样令人激动。

月亮孤悬在深黑的夜空中,又圆又远。

凌渡宇道:“这是什么地方?‘彼一’在那里?这是什么一回事?”到最后那个问话,他是声嘶力竭地叫出来,胸口不断强烈地起伏。

兰特纳圣者微笑道:“你眼前看到的是‘彼一’从它记忆细胞释放出来的记忆影像那是千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地点是印度河旁的摩亨佐达罗城,那天晚上,‘彼一’正要启程离开地球时,最致命的事发生在它的身上。”

凌渡宇呆了起来,细细地察看眼前的原野、起伏的丘凌和天上的穹苍,但他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象,“彼一”让他看到的幻象,一种“三度空间的立体电影”,“彼一”既然有这种惊人的神力,还有什么可予它致命的打击?

兰特纳圣者道:“要说明那次意外,不得不从‘彼一’说起,它是宇宙内最伟大的生命之一,这不单是说它伟大无可匹敌的力量,尤其是指它‘自我牺牲’的感人心胸。”

凌渡宇呆道:“自我牺牲?”

兰特纳圣者道:“‘彼一’在这宇宙已存在了以亿计的悠久年月,在这段人类不能想像的岁月里,它不断沉思和搜探,终于感知道在这宇宙的至深处,存在一个地方,那将是所有这宇宙内生物进化的最极尽处,只有在那里,生命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凌渡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人类实在太渺小了,这类事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思域,欲想无从。

兰特纳圣者道:“于是‘彼一’决定动身前往那还未有任何生物曾到达的地方去,它同时也作出了另一个决定,一个令它致命的决定。”

“它觉得自己不能独享其成,于是决心在这个无岸无涯的宇宙里,找寻其他有灵智的生物,让他们在它的保护下,一同前往该神圣的处所……”

凌渡宇喃喃道:“那究竟是什么处所?”

“彼一”这个做法,便像为躲避洪水的诺亚,建成了巨大的力量,把世上的动物各选一对,便能共乘一舟,避过危难。当然,“彼一”是要赴某一地方,使所有生命同时得到“真正的自由”,那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兰特纳圣者道:“我也曾向‘彼一’问过同样的问题,它说那不是人类可以明白的事,若强要加一个名称,便说那地方叫作‘彼岸’吧!”

凌渡宇感到双腿一阵软弱,他忽渐有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佛教所提倡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正是述说只有在“彼岸”处,才能有真正的解脱和自由,可是佛教说的却是一种精神境界,而非一种实质的地方。

兰特纳圣者看穿了他的思想。微笑道:“‘彼岸’并非某一处‘地方’,而是要‘彼一’以巨大无匹的神力,打破时空的限制,贯穿无数宇宙才能到达的一个‘境地’和存在‘层次’。”

“于是‘彼一’化身作一艘广大无匹的宇宙飞船,以它的肉身,作为飞船的外壳,以它的血脉作为河流,把拣选到的生命,收进了它的身体内,以它强大的异力,制造出每种生命都能安居的环境,在宇宙中作那无有尽极的飞行。他的血脉,在长期食用下,可使其他生命进入永生不死的境界,以应付长时期的跨宇宙时空飞行。”

凌渡宇目瞪口呆,他终于明白了。

他正在彼一的身体内。

由升降机掉进来后,他一直在“彼一”的身体内挣扎求存,直到来到这里,这是“彼一”仍能控制的身体部份。

那天它说“你现在在我身体内遥不可及的地方”、“你现在是在我的血脉内流动”、“血液尽处便是我还能保持未死的地方了”。他豁然而悟,同时暗恨自己的愚蠢。不过这也难怪他,人类太习惯自己的经验,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交通工具都是制造出来的,那能想到宇宙间居然有这种灵异的生命,把自身化作能飞航的宇宙飞船,而且是这样的庞然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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