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开枪呢——？

又是奈亚的无聊把戏，意识到这点的戚逐芳神色隐隐倦怠。

“我明明还是人。”一个调查员开口，怎么也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我还记得自己是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像是老鼠爪的东西从他手臂上的眼睛里长出来，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好像身体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已经有人捂住了眼睛，别过脸不去看，甚至产生了逃跑的想法。

下一个会变成这样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

戚逐芳还是第一次看见秦达意脸上浮现这么明显的，难过的表情。

祂发现其他教授脸上的神色也都类似，只有危沂风抿着嘴唇，看不出有任何的波动。

只有他举着枪。

有人从稍微靠后的位置朝前挪了挪，一点一点地挤到了前面。

她的步伐并不坚定，但依旧顶着危沂风的目光继续朝前走，停在了某个已经融化了大半张脸，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调查员几步之外的地方。

强忍着本能的不适应和厌恶，她逼迫自己和那双眼睛对视，“......你还是我认识的姜明吗？”

怪物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不是，我还记得你，我们......”

“我记得他们以前是一对。”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

“我认识的姜明是个好人。”她打断了对方的话，自己也沉默下来。

“......我从前因为怕死，甚至不敢出任务，但他带我去看了星星，对我说了很多话，后来我就想开了。”

“你还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吗？”【 南风 】她这样问。

姜明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明明是非常清晰，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我......”

他啜嗫着说不出话，在意识到自己真的在朝怪物转变之后，残存的理智几乎被慌乱和恐惧完全攻占。

没有什么比让人感受着自己一点点发生异变，同时又无法阻止更可怕的事情了。

“我......我们。”

“我们。”

姜明发现自己正在无法理解那双眼睛里的悲伤，以及隐隐含着的期待。

他迅速做出选择，直接夺过了眼前这个人类腰间挂着的枪。

危沂风瞳孔骤缩，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第一时间了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他朝姜明开了一枪。

而姜明，夺过已经不记得名字的人的武器，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他倒了下去。

这种异变终于停止了。

发生这种异变的调查员一共有五位。

除了已经死亡的姜明外，其余四人的目光正变得越来越浑浊。

尽管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但继危沂风之后，终于有人对他们举起了枪。

不管是变成怪物的调查员，还是理智尚存的调查员，都在走向崩溃。

戚逐芳试图扣动扳机，结束这场对峙，却被秦达意按住了手腕。

“......他们是同伴。”秦达意压低了声音。

“但他们未必会这样想。”戚逐芳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姜明的事情发生后，只有一个调查员在犹豫后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其它的三个人则弓起背部，以类似野兽的姿态闯进了雾里，再也没有回头。

因为来自导师的阻拦，戚逐芳只来得及开了一枪。

秦达意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倦色：“所以下次，我会对他们开枪。”

倒在地上的姜明和另一个调查员的尸体正在渐渐恢复，慢慢变回了人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后，主动走到姜明面前的那位调查员几乎是崩溃地跪趴在那具已经冷掉的尸体上。

戚逐芳以为自己会听见她大哭。

可是没有。

她哭得非常非常安静，只有偶尔才会发出一丝气音。

“我......”祂抬头去看秦达意，发现秦达意恰好也在看自己。

“你先跟着危沂风吧，早点动身去观光塔。”秦达意拍了拍祂的肩膀，“我在这里陪一会儿，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危沂风已经在编队报数，同时检查各个调查员的身体情况，确认他们身上没有异变。

“很多人在害怕，他们不想去了。”戚逐芳指出这个事实，“回去休整比较好。”

“我知道。”秦达意叹了口气，“大家都需要恢复精神。”

“但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情况怎么样，那些白天身上出现尸斑的人有没有变成怪物，我们拖不起那个时间。”

但这仅仅是第二天开始罢了。

模拟系统似乎产生了无法解析的感情。有那么一瞬间，戚逐芳出现了思维上的混乱。

“明白了。”祂说，“我陪你等一会儿。”

秦达意刚准备找借口拒绝他，刚刚还伏在尸体上的女生已经站起来了。

她摘下同伴胸前别着的校徽，和自己的那枚别在一起，冲这边点点头，走到了队伍的最末处。

“走吧。”秦达意这样催促着祂，率先迈步向前，“我们不需要等了。”

“她叫什么？”戚逐芳跟上去，有些好奇。

“高悦。”秦达意下意识回答，“怎么了？”

“没什么。”

第55章

戚逐芳一直在观察高悦, 大脑中反复回放当时的情形，仔细分析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高悦的话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线索，戚逐芳只能判断出她曾经和变成怪物的姜明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分开。

显然，高悦在分开之后依然对姜明有某种感情, 所以才会站了出来，站到了姜明面前。

然后呢？

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化，让姜明甚至愿意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恰恰是对死亡最恐惧的时候，死往往不是一个结果，而是某种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 人的无力人的不甘往往会被放到最大。

姜明可以选择逃跑, 像其他三个调查员一样，以另外一种生命形式活着。

难道说, 高悦的话中还有什么他不曾解析出来的，只有发生亲密关系的人才能领会的信息？

戚逐芳找不到答案，但是在意。

只有更加清楚这件事如何发生, 祂才能更好地对付奈亚。

“怎么魂不守舍的。”秦达意伸手拽他的衣服, “还在想刚刚的事？”

戚逐芳点头, “在想姜明。”

先是问高悦的名字，又去想姜明, 哪怕知道祂不是那样的人，秦达意的思绪还是差点跑偏去了隔壁的情感区。

“挺好的一个小伙子。”这样说, 他眼皮子抬了一下，“别看他死之前那个样子, 我记得他平时还挺开朗，有点像你们小年轻嘴里的那种暖男。”

戚逐芳注意到他刚刚看的是高悦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在车里，雾气的侵蚀没有那么严重, 气氛要缓和了许多，就在刚刚，还有人用眼神向祂表示歉意。

“高悦......我印象不深，只记得胆子不大，是姜明主动追求的她。”秦达意似乎回忆起什么，“在教学楼下面摆爱心蜡烛，结果被危沂风一枪吓到，摔了个屁股开花。”

“他们是怎么分开的？”戚逐芳更好奇了。

秦达意也是挺无语，声音更小了：“我怎么知道。”

他忙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纠葛去操心人家小情侣之间的纠葛？

戚逐芳微微朝后仰，别过脖子去看后面的危沂风。

危沂风：......

他干脆冷笑了一声。

戚逐芳翻了个白眼，重新把头扭过来。

“姜明是因为还喜欢高悦，所以主动开枪自杀的吗？”他还是想问秦达意，“他们已经分手了。”

“你声音小点。”秦达意使劲按祂的脑袋，“别人听到了尴尬。”

他们开了辆双层大巴，高悦在前面五六排的位置，戚逐芳确认她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