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又比戚逐芳印象中白了一点。

戚逐芳把那些礼物带给他，开玩笑问他退休之后的打算。

秦达意想了会儿，抽了根烟，“还没想好，我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三十年。”

“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收租好了。”他想起自己的那两套房，“租给那些创业的年轻人也不错。”

“不和我一起旅游吗？”戚逐芳问他。

“别了，那时候我都一把老骨头，还满世界乱跑干嘛？”秦达意又是翻白眼，却勒令戚逐芳带纪念品回来。

于是戚逐芳决定下次特地漏掉给他的那份礼物。

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戚逐芳罕见喊了奈亚的名字。

奈亚几乎是随叫随到——或者说祂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话音未落，直接出现在了戚逐芳面前。

“我会在地球待很长时间。”

他说，“可能一直到人类真正迎来灭绝为止。”

会认识一批又一批有着相同特质，但又完全不相似的人，走入他们之中，和他们发展各种各样的关系。

概率很小。

但他确实可能遇见想要一起过上那么几十年，白头偕老的存在。

即使如此，奈亚也要像这样守着他吗？

戚逐芳觉得不太可能。奈亚本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忍耐只能一时，戚逐芳担心对方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然后让他的人生体验破坏个彻底。

“我已经失误过一次了。”

奈亚耸了下肩，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祂这样提醒道：“它不会有第二次发生的机会。”

祂能容忍戚逐芳和人类接触的大前提是戚逐芳仅仅对他们抱有层次很浅的喜爱。

比如他的那些长辈和朋友。

范围扩大一点，甚至是追求他的人。

正是因为清楚戚逐芳和那些人之间并无可能，一切都会随时间而流逝，祂才会按捺下毁掉这里，像过去那样以更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人困住的想法。

学着用戚逐芳能接受的方式追求，不断制造出新的东西来把那些曾经的不愉快覆盖掉。

但外神到底是外神。

不会允许自己掌控之外的事物存在。

“不，会有的，奈亚。”戚逐芳点燃从秦达意那边顺过来的烟，没有去抽，而是让它静静燃烧，“你要阻止它吗？”

“像你第一次阻止那样，让它同样刻骨铭心，难以释怀。”

——然后，再次迎来失败。

戚逐芳不希望发生这种毫无意义的循环。

奈亚拉托提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过于刁钻的问题。

祂不可能对戚逐芳放手。

哪怕只是一粒沙子，不出片刻就会被风吹走，依旧会碍祂的眼。

可如果选择接受，那迄今为止所做的努力就成了徒劳，甚至是笑话。

沉默告诉了戚逐芳答案。

“你看，你虽然伪装得很好，但实际上并没有懂，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他说。

回答他是奈亚咬牙切齿，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下去的吻。

第142章

瞬间的错愕后, 戚逐芳推开了祂。

“奈亚，你是在气急败坏吗？”他用了个不太恰当，但又异常合适的成语, “我以为我说的是事实。”

“确实如此。”奈亚咬牙切齿道，“人类的把戏就算用得再多, 你也不会有感到动容——何况我也不会让自己像真正的人类。”

“原来你还不像啊。”戚逐芳微笑着反问，冲奈亚挑了下眉毛。

比起被动接受，他果然还是喜欢把一些都挑开，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里的这种感觉。

“只有人类会对自己试图取悦的对象大献殷勤。”漫不经心地掰着手指，戚逐芳细数这些年奈亚为了追求他做的那些事。

包括不限于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收到的新奇礼物, 还有永远符合气氛的天气, 总是恰好好处的免单和包场......

老实说，因为奈亚, 他的环游世界之旅体验相当之好。

但奈亚的表情却没有因此变好，相反，祂的神色甚至比之前还要难看, 像是遭到什么了无痕迹的刑罚。

戚逐芳要是不把这些事记得那样认真, 祂也大可一笑置之, 将其当做随手促成的小小插曲，而不是处心积虑的结果。

偏偏戚逐芳刻意挑开了。

在默认那些讨好和追求的情况之中, 继续他的无视。

仿佛许久之前的动容仅仅只是动容。

花了那样长的时间，那么多的心思, 奈亚也没有成功撼动它，让心墙上爬满裂隙, 接触到里面最为真实柔软的部分。

“你真的有心？”

奈亚咬牙切齿，偏偏愤怒得相当无力，“就算是为了那个或许存在的人类, 你也......”

祂真的会杀了那个人类，连灵魂都碾碎得干干净净，让戚逐芳失去可以付之于爱的对象，把所有情绪重新转移回自己身上。

祂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

奈亚无法理解人类殉情的行为，但是不妨碍祂这样做，在戚逐芳意识，真正消失的瞬间将自己的意识也融入进去，以另一种达成永恒。

然后会有新的，兼具祂们特性的外神从规则之中诞生，祂们也算真正融为一体。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没有心呢？”戚逐芳反问祂，伸手向胸膛。

皮肉之下，心脏正有力地跳动，作为热源，作为接受所有感情的熔炉。

要是他没有心，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奈亚挑明。

“要是我没有心的话，我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叹了口气，戚逐芳决定给祂一点提示，“奈亚，你可以回到我最初说的那句话。”

他会在地球待很长时间。

奈亚能否继续以现在这种类似人类的方式交流，不仅对他之后的和平生活非常重要。

对奈亚自己也很重要。

本性是无法改变的。

就像戚逐芳已经见过世界，理解了那些在他眼中无意义的悲欢离合。但对毫无关联的存在，他也不会主动接近，而是选择旁观，再对结局做出评价。

所以，他很清楚奈亚不会因为短暂的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就变成一个能体恤下等生物、偶尔还能有慈悲心肠的好外神。

戚逐芳只是希望奈亚低头。

——确切来说，他面前表现得温驯一些，保持好那种伪装。

等这段旅程结束，再去重新计算那些纠葛。

戚逐芳不是完全没有动容。

“是你主动提到了感情经历。”所以他本着既然迟早要说开的原则，提前暴露隐患，给奈亚打个预防针。

奈亚：......

所以还成祂的问题了？

“你可以稍微自信点。”戚逐芳想了想，“可能在我喜欢上某个人类之前，就已经提前被你打动了也说不定。”

尽管这个几率和他再次喜欢上谁一样低，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万一呢，对吧？

戚逐芳不介意给奈亚留个盼头。

“自信有用吗？”

奈亚终于从被误导中回过神，冷笑：“你明明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祂不是傻子，保持现在的状态可以。

戚逐芳同样要做出保证。

保证除祂之外不可再有其它陪伴者，不会再次将爱慕施予人类。

“这恰恰是我不能给的。”

戚逐芳坦然与之对视，丝毫不见心虚，“至少目前，你还没有对我随意指手画脚，进行干预的权利。”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奈亚眸色暗沉，“我可以忍受......”的前提是你同样要做出保证。

戚逐芳再度打断祂，“这句话同样对你有效。”

“为什么让我保证？因为你在惶恐。”戚逐芳轻易夺回了主动权，“而这种惶恐源于无法掌控。”

奈亚没办法掌控他。

“在我身上你见过太多意外了，以至于有些原本可以确定的事也开始踯躅。”

要是换成从前，奈亚可不会这么患得患失，和他讲条件，试图获得他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