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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117)
作者:裁云刀 阅读记录
在这片荒芜无主的地带,他遇见了一伙蒙面的仙修。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便是仙修,所以即使厌恶身为魔修的感觉,他也从来没有对仙门抱有奢望和浮想,反倒是因为身处魔域,方能更明白体悟到欲壑难填。
他太明白,有些人身为仙修,苦守清规戒律,甘愿清心寡欲,并不是因为真心克制了欲望,只是因为生在仙门,恰巧有了仙缘,踏上了这条轻易铺在脚下的路。
然而当这些人发觉苦守清规、克制欲望并不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力量,而魔门又恰好提供了一条看似花团锦簇的路,他们便极有可能迅速地堕落,做出从前亲友难以置信的狠辣之事。
枭岳许下的报酬实在太丰厚,足够这些仙修铤而走险。
卫朝荣一路上逃亡,状态算不上好,连修为也比不上来追杀他的那些仙修,对方杀不了他,他也无法脱身,在这片荒寂的无主之地纠缠,引来了许多过路人的留意。
拖得越久,对他来说就越不利。
曲砚浓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他其实不确定她到底来了多久,在他以一敌多斗法时,感知并没有那么敏锐,甚至没发现她的靠近,唯有当他刀锋所指遥遥,正巧遥指在她的方向,他抬起眼眸,望见她。
曲砚浓远远地看着他。
隔着斗法时的灵光,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可他知道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一步都没有动,久到围杀的仙修久攻不下,甚至出言相询,邀请她一起出手制服他,然后结伴去金鹏殿找枭岳魔君领赏。
他总是神色冷淡,其实不爱说话,在魔域时,常有人叫他“血屠刀”,只因他动手狠辣干脆,言语稀少,更显得残酷,只有在她面前,他常常没话找话,明明不擅长言谈,却学来花言巧语,说得头头是道。
可那一天,他默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凝望着她,日光璀璨得过分,几乎有些残忍的酷烈,照得他晃眼,眼里的她也模糊遥远,格外冷清。
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想不明白。
从身份败露的那一天起,他就过上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每天刀口舔血、危机四伏,也许下一刻就要殒命,一切纷纷茫茫,他几乎一刻静思也不曾拥有,只在夜深人静、片刻憩息的间隙,在如梦时分的前夕,幻梦般地想起她。
她会接受一个仙修吗?
曲砚浓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直到那伙仙修邀请她一同出手。
她同意了,语气如常,对他意颇不屑,好像那些花朝月夕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浮想,而她只是随意消遣,随时都能反手一刀。
他不说话,只是握紧手中的刀,刀尖茫茫,好似挺立,却指着地面。
“你是个仙修。”她说。
他紧紧抿唇,神色也漠然,“是。”
“那么,你之前说,你根本不想做魔修,也都是真话,而且是大实话。”她说。
“是。”他说。
“你只是伪装成了魔修,实际上一直都是个仙修,被迫潜入魔门,过上魔修的生活。现在身份暴露了,你打算回宗门去,那里有人等着你回去,是吗?”她问。
他沉默了片刻,“是。”
“好。”她说,面无表情,比每一刻都冰冷无情,可他却望见她眼底的深海涛浪,晦涩难辨,“那你走吧,回你的仙门去。”
纨素如白浪,须臾起落,她骤然出手,谁也没料到,一个呼吸间便击杀了两个仙修,局势蓦然翻转。
在仙修的惊怒声里,她浑然不觉,只是直直地望向卫朝荣的眼睛,一字一顿,“滚吧,以后别让我再在魔域见到你。”
她说完,就像是烟霞消散在山风里,不回头地走了。
而他终于看清她眼底晦涩的波澜。
是嫉妒。
她深深地、深深地嫉妒着他。
第68章 子规渡(十八)
曲砚浓搞不明白卫朝荣是怎么想的。
从前她就不明白, 后来到了上清宗,琢磨了好多年,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一点, 可重新遇见他,隔着一枚戒指, 隔着山海无数程,她才发觉她还是不明白。
“既然猜到我会在上清宗过得不开心, 他还豁出命送我去上清宗?”她问,“他这么希望我成为一个仙修?”
印象里,卫朝荣确实常常提起转修仙道的事, 直到她被问得烦了, 明明白白地摊开转修仙道背后的麻烦,让他解决不了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他才倏忽沉默,过了很久,和她说:对不起。
卫朝荣不是那种过分殷勤礼貌的人, 即使在迎高踩低的魔门,他也很少诚惶诚恐地面对与他利益有关的人,他的每句话都有分量,连一句“对不起”也放在心上,不会像旁人那样, 说出口后就随风散去了。
他的每一句“多谢”和“抱歉”都是必中箭靶的弓矢,有去也有回, 一旦出口必然伴着能落到实处的行动。
在魔域伪装魔修的时候, 卫朝荣的名声不太好, 只因他动手狠辣,说要夺人性命就一定要做到, 言出必践,可那么多恶意中伤和众口纷纭里,从来没有人说他人品不好的。
而就在那一天,为了她心浮气躁下的一句“少说漂亮话”,他说:对不起。
上清宗教导弟子清修苦守,每一日从早到晚的修行都有安排,早晚功课修持清静,除了静诵黄庭,还常令弟子存想参悟,这一个时辰里不诵经、不修练,唯一做的事就是观想道心。
曲砚浓在魔域从没做过这样的功课,魔修从来不在自己的心境上花费这么多功夫,她从踏上修行起就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地思量过她的过去、她的选择。
在魔域,人人都只在乎事实发生了什么、能带来多少利益,没有人关心别人的感受,连魔修自己都不关心。
她过了很多年也没习惯,大约是魔修的积习难改,她坐在静室里和上清宗弟子一起修持清静,心里却在发呆。
发呆到百无聊赖,她就想起他,想到他曾做过的一点一滴,漫无目的地揣摩他做出那些事背后的想法和原因。
那些年早晚功课,周围的仙门弟子尽皆肃穆,观想道心,古板清苦的仙修上师一板一眼地巡视,时不时训诫偷偷和同门说小话、暗中嬉笑打闹的弟子,一方静室里严肃到极致,而她坐在那里,神色安谧淡漠,装得心无旁骛,魂已游往天外,心不在焉地想起那个月冷霜寒的晚夜,他吻过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她想起他坚实的胸膛,灼热的肌肤,烫得她心惊,像是被拥入烈火,在神摇意夺的欢愉里,与焰同燃。
思绪漫无边际,从盛放的爱欲辗转,倏然到欢爱之前的一时半刻,她问他:上清宗的长老若要杀我,你能拦住吗?檀问枢上门讨人,你能让上清宗护住我吗?
她对他说:以后不要问这种超出你能力的问题了。
于是他沉默很久,一语千金地说,对不起。
当时她不愿多谈这件事,也不愿多想,于是潦草地将它搁置了,故意勾他,同赴风月,没细想他的反应,也没心思去猜他的心境。
直到很多年后,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上清宗的静室里,在无数静修道心的仙门弟子之间,因缘际会般想起他和那一夜,如惊梦一般骤醒,平生头一回惴惴不安地回思量:他不会是把她那句“少说漂亮话”放在心上,从此多年念念不忘成了执念,所以最后才会用命为她铺就一条仙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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