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把青梅嗅+番外(39)
作者:醉里插花 阅读记录
李素蕊心中感动:“谢过姐姐提点,这些年,多得姐姐偏爱。我替姐姐有些鸣不平,论人品相貌,才情秉性,出生家世,哪一样输了,执掌王府中馈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一句话,你的中馈就……”
张妙言抬手制止道:“妹妹,勿要议论王爷。王妃执掌中馈,天经地义,我只盼着王府能够兴旺平安便好,日后妹妹还得多多与王妃相处,熟知王妃为人后定会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人。”笑意盈盈,眼中似乎另有它意。
李素蕊会意点点头,二人各怀心思,不再多言,缓缓前行,迎面走来沈暖烟。张妙言迎了上去:“沈医女来给王妃请平安脉,辛苦了。”
崔逢月还未嫁过来,宫中就给王府传来皇后的懿旨,说是崔逢月近日体虚,又逢大婚事忙,嫁入王府,定有诸多不适,特赐沈医女每日入王府照料她的身子。
沈暖烟与张妙言有过交往,点点头也不多言便离去。
李素蕊长叹一声:“人比人气死人,王妃金贵啊!”
沈暖烟给崔逢月把过脉道:“都挺好,平日里早些安寝,勿要多思。”二人闲闲叙话会儿,沈暖烟嘱咐崔逢月午后小憩片刻,便离去了。
午食后换了家常寝衣的崔逢月正在喝安胎的汤药,抚琴来报,符公公求见。
符公公喘匀了气息道:“王妃娘娘,王爷因需带兵赶往河东,被留在了宫中,他嘱咐老奴对王妃多多用心。”大魏律例,大将领兵出征前,不得返回家中。
符公公这么一说,崔逢月手中的汤药差点没有拿稳,险些洒在了她的寝衣上。真是求任得仁。若是舒王还在府内,为了不侍寝,还不知要生出多少计谋来,才能叫他不起疑心。
符公公眉眼笑笑道:“娘娘这是舍不得王爷呢!新婚燕尔,确实有些为难娘娘了。好在河东离京城不远,不日王爷便能回京。”
崔逢月虚笑道:“叫公公见笑了。”哼,舍不得?我恨不得他死在河东才好!她心中暗道。
第33章
死别
“嘎吱”门一声响,小东子恭恭敬敬地扶着徐远山走到院中。
“跪了一晚,想明白了么?”
裴远愈羞愧难当:“阿翁,儿家不该任性,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以后不会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与崔逢月相交多年,她可以不顾家族安危,救他出诏狱;可以不顾自己性命,对舒王以死相逼。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她突然转了性子。
“小东子,去,给你干爹搬个凳子,以后便跟着他,记好了,你的命都是他的。”
小东子连连称是,搬了凳子把裴远愈扶起坐好,跪在地上,给他揉搓着跪了一夜的膝盖。
“远愈,阿翁也曾是年少狂热,你所盼的、所不愿舍弃的,阿翁都明白。但你记住,你是裴家的好儿郎,你阿耶的血海深仇还等着你。韬光养晦,快速掌握内廷,好好护着太后娘娘。”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徐远山几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了。
清晨,崔逢月枯坐在窗前,看着风夹着雨点,她的忧愁随着风雨落在院内青石板上,洇出一朵朵水花。一炷香后,崔逢月目光往上,看到一女子撑着油纸伞缓缓向她寝殿走来。
“逢月,大婚之前你不愿见任何人,今日迟来的添妆,你莫要嫌弃。”刘鸾箫将一普通的金钗放到崔逢月手中。
那哪里是大婚,简直就是大难。裴远愈当众被舒王羞辱,整个大魏皇亲权贵都看了这笑话。
崔逢月勉强一笑:“鸾箫,你又胡乱花钱!弄棋,你将前日我得的双蝶随步摇给刘娘子,那个衬她。”
拿到步摇,刘鸾箫感激一笑道:“逢月,嫁给舒王,可否舒心?”
屏退婢女,崔逢月心中有些凄怆,但面色如常淡淡道:“阿耶说,这是最好的安排。舒王待我很好。”
刘鸾箫并没有看到期盼中崔逢月悲伤失落和抑郁寡欢。入王府这一路,她感受到的都是下人对崔逢月的恭恭敬敬,只言片语中透露出舒王对崔逢月的万般宠爱。
从前,裴远愈与她朝朝暮暮,郎情妾意,羡煞旁人;如今,她转身弃了裴远愈,舒王给了她王妃之位,不计前嫌,放在心尖。她崔逢月凭什么能处处得到男人的厚爱,而她,只能嫁与他人为妾!不不不,她要叫崔逢月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即便不能将她拉入泥端,也要叫她寝食难安。
她上前拉起崔逢月的手:“逢月,先前你与裴远愈私逃之事沸沸扬扬,我以为,你会……如今他成了太监内侍,崔尚书说得对,嫁他确实不合适,还是嫁舒王好!但你可与裴郎君说清楚了?”裴远愈大闹舒王婚仪人尽皆知,刘鸾箫这是明知故问。
崔逢月泫然失语。她一直以为,她会与裴远愈举案齐眉,红袖添香,白首到老。情势逼人,无法告诉他真相,也不敢告诉他真相,恐他阻挠。在婚仪上,因他一句气话让她委屈至极,也为了让舒王畅快,只好当众给他难堪。这些日子,她对这件事件耿耿于怀。刘鸾箫这么一提起,那日夜缠绕的悔,又在她心底洇开,一阵阵沉郁的钝痛。
裴远愈怕是恨死她了。不,不能让他心中有恨,如今出嫁已成定局,告诉他真相,他定会高兴。
拿定主意,崔逢月心中豁然开朗:“鸾箫,听说你最近在掖庭整理抄写宫女内侍名册,能否瞧见他?将他约掖庭宫旁山池院的后花园假山旁,那里人迹罕至,我与他说清楚。”
刘鸾箫一脸郑重地点点头:“逢月你安心,我定能将此事办好。只是经历婚仪一事,他定不会轻易相信他人,你可否给我一信物?”
“你等等。”不一会儿,崔逢月将一晶莹透亮的翡翠玉镯放入漆盒中,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
“拿着这个给他。”
趁着裴远愈去掖庭拿整理好的册子,刘鸾箫悄悄对他道:“裴郎君请留步,妾有要事要说。”
一脸狐疑的裴远愈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这是崔逢月在内文学馆的好友。
接过刘鸾箫给书信,熟悉的字映入眼帘:远愈哥哥,太监去势,鸾凤纷飞,一别两宽,你我情缘已断,我有了更好的前程,今后各自安好,莫要纠缠。
纠缠!原来他裴远愈在她心中如今是个累赘了!
刘鸾箫看着他阴郁的面色,又战战兢兢地开口:“裴内侍,逢月将此物退还给你。”
这是他阿娘的镯子,是给裴家儿媳的信物,她如今真的是要与他断得一干二净!
“告诉王妃娘娘,我裴远愈跌落尘埃,与她一刀两断,绝不阻了她的荣华富贵。”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黑发,顺着额角,沿着睫毛而下,流淌到那张俊美但如今悲戚的脸上。可他,一直站立着不动,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甚至连痛都没有,只有眼角涌出的清泪。
这不是他认识的崔逢月。徐远山说他年少轻狂,但掌大魏刑狱多年,绝不会识人不清,更何况这人与他多年亲密无间。
不到两个月,丧父、家破、爱人离去、前途尽毁。恨,油然而生。失去的,一一要夺回来。
太后坐在紫云殿门前回廊上,一动不动瞧着天边火烧连云,已经一个时辰了。终于,她悠悠开口:
“佩珊,你去,和老祖宗说,叫他立刻往多年东都去,再也不出东都皇城,若是他不愿意,把这壶酒给他,便说……”
话未说完,只见徐远山身边的小东子急急走入紫云殿,扑通一下跪到了太后跟前:“太后娘娘,老祖宗他……他怕是不成了!”
太后骤然起身,打了个踉跄。
“备车,出宫!”
翊善坊 徐宅
徐远山寝室的房门紧闭,他向太后伸出手来:“淑慎,你来了,叫我再抱抱你。”
太后走近床榻坐下,伏在了他的怀中。他快要死了,她贪恋地抱着他,妄图永久留住他身上最后这点暖。泪无无休止地滚落下来,浸湿了他的胸前。湿意透过薄薄的寝衣,胸前一片阴凉,但心中如同寒冬里的小火苗,虽弱却足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