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把青梅嗅+番外(37)
作者:醉里插花 阅读记录
第二日,宫中传下旨意,崔逢月依照公主规制,册封为舒王妃,两日后出嫁,成为轰动京城的盛事。
两日后裴远愈出蚕室的日子,正巧这个日子出嫁,崔逢月有些担忧。
舒王的聘礼厚重得令人咂舌,宫中皇后的赏赐也令人目不暇接,一日里来了三次,凤冠霞帔、奇珍异宝挤满了崔家,崔逢月对此毫无兴致。
最不招崔逢月待见的是宁贵妃,她派了一板一眼的宫女来崔府要教导她宫中礼仪。
“女官,您先坐下歇歇,饮口茶,王妃昨夜睡不安稳,丑时将将入睡。”抚琴不卑不亢地说道。
“姑娘还是请王妃娘娘早些起身,不然老奴不好向宁贵妃交代。”
抚琴将此话说给寝室内的崔逢月,崔逢月轻蔑一笑:“她来哪里是为了教导!”
她如今得静养,谁也不能让她劳累。
等了许久的女官正准备发作,却瞧见了崔逢月慵慵懒懒地从卧房内走出:“叫女官久等了,本王妃自幼在宫中长大,皇后娘娘口谕,无需教导。但本王妃也不好叫女官白跑一趟,抚琴!”
崔逢月将胳膊缓缓放平,抚琴慢慢撸起了她的袖口,露出了朱红色的守宫砂。
“女官瞧瞧,缓缓回宫,怕是可以和贵妃娘娘交差了。”
女官千恩万谢地走了。
崔逢月出阁那日,帝后亲临,诸内命妇与京中望族女眷,鬓影连云。
太阳西斜,跪恩辞行于父母,谢恩拜谢于帝后,崔逢月早就将婚仪中的“催妆”、“障车”等一概省去,手持团扇,走过长长的铺锦礼毡,来到舒王大婚时用的青红色象辂前,余光望见了舒王自马上翻身而下,牵着她的手,护着她上了象辂。团扇遮住了崔逢月的脸,也遮住了她的恨。
舒王翻身上马后,宫女侍卫簇拥着象辂缓缓而行,迎亲送亲的队伍紧随其后,宛如长龙,连绵看不到尽头。
朱雀二街两旁,站满了争相目睹婚仪的人群,他们翘首企足,争先恐后地挤到近前,想看得更清楚些,但道路两旁侍卫开道,仪仗威严,都只能看了个模糊。
昏暗渐渐来袭,明暗之间宛如一条河,将花团锦簇花好月圆这一端的她,与在宫中最阴森地界受了最惨无人道之刑那一端的他隔绝,崔逢月眼中滚出两行清泪。
“王妃娘娘,仔细伤神。”弄棋用巾帕将她的泪仔细抹去。
“日后私下无人,还是叫我娘子吧。你们说说,远愈哥哥是不是恨死我了!”
弄棋不知要说什么,泪也从眼中滚落。
象辂一直走着,渐渐的,四周安静了下来,应该是入了十六王宅坊了吧,这里平民百姓是进不来的。
“哒哒哒”缓慢寂寥的马蹄声划破黄昏的静,一声声仿佛踩在了崔逢月的心上,心乱如电。
她掀开象辂华帘的一个小角,光亮骤然入眼,恍惚中一白衣郎君手持横刀坐于马背之上,步步逼近。
更快的,一抹红影驰马迎了上去。
车下的抚琴慌忙放下车辆,将崔逢月重新隔绝在幽暗之中。
“裴远愈,你这是来恭贺本王新婚之喜么?”舒王一脸讥笑。
裴远愈当他不存着,仍旧驰马缓缓地一步步走向象辂。
适才刚出掖庭,所过之处,宫人奴婢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更有几名程振元的心腹有意说给他听:“今日崔家娘子嫁给舒王,舒王春风得意,赏赐给掖庭不少好东西,干爹叫咱们快去瞧瞧。”
裴远愈乍听以为有诈,问清来接他的小东子后,再也顾不得许多,在宫门处驰马而来。
“王府侍卫,拦住他!”舒王一声令下,刀剑出鞘,齐刷刷地挡在了裴远愈面前。
裴远愈冷冷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慌乱,长吁一口气后,大声喊道:“崔逢月,你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象辂上,但象辂上仿佛没人似的,毫无动静。
“崔逢月,你下来!”
“崔逢月,你下来!”
裴远愈三声过后,依旧死一般地静寂。
半炷香后,舒王驾马靠近裴远愈,睥睨着他,不无得意地说道:“裴远愈,你一阉人,还妄图与本王争,简直是痴心妄想。本王说过,定会叫你看见鹿死谁手。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大魏金尊玉贵的裴卿么?自此,大魏只有裴内侍,娶妻生子,你做梦吧!”
裴远愈的心如同被烧红的烙铁重重烙上,痛得流出心血,他依旧驻马而立,纹丝不动。他在等,他想等,他怕等,他只能等。
车内的崔逢月早就泪如雨下。她想出去,她怕出去,她不能不去。
“逢月,对,应该叫王妃娘娘了,下来吧,与裴内侍说清楚,叫他往后别再惦记。王府侍卫,让闲杂人等退避五丈之远,统统转过身去。”舒王驻马看着,带着一脸看百戏的笑意。
崔逢月由弄棋搀扶下了象辂,缓缓来到裴远愈跟前。如今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云端。
她的凤冠霞帔简直让他急红了眼,也顾不得许多,翻身下马,伸手要将她抱到马上。王府侍卫的寒刃就抵在了他的颈前。
“逢月,你为什么?”他的眼中闪动着不解和难过,只对着崔逢月。
崔逢月无言以对,满口满心都是苦涩。
良久咬了咬嘴唇:“远愈哥……裴内侍,我……我……今日出嫁,你好生珍重。”
“跟我走!”
“我不能走!”
他目光幽冷地逼视着崔逢月,冰冷的笑意像墨滴入水中慢慢在眼中散开。
“崔逢月,往日的山盟海誓,如今都成了笑话么!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如此水性杨花!”那句“不能走”已经让裴远愈失去了理智,留在眼中的,只有癫狂。
崔逢月一双眼蓄满了泪,怒视着他。骤然靠近,咬唇用尽全力挥手一掌掴去,清脆的掌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右脸上,她震得手掌发麻,心也隐隐作痛。
“水性杨花的绝不是我崔逢月!”
她不敢再留,转身离去。回象辂的那么长,每走一步似乎都踩在了刀上。
杀人攻心,她崔逢月学会了。
良久,裴远愈扬鞭催马,绝尘而去。
就这样,在裴远愈成为全京城笑话下,崔逢月被送入了舒王府成了舒王妃。在满京的皇亲、权贵、公卿、权臣的注目下,与舒王交拜行礼,送入洞房,等待舒王宴客完毕,行同牢合卺之礼。
洞房之中烛火通明,丝竹喜乐从前院传到崔逢月耳中,叫她异常烦乱,此时小腹隐隐一丝的胀痛将她的清醒拉了回来。与其惶惶,不如坦然。
王府的喜娘婢女环绕在侧,准备繁琐的进吉辞等婚仪,一切准备就绪,她却下团扇:“观书、作画,将凤冠吉服给我换了。弄棋,伺候沐浴。”
喜娘大惊失色,忙阻拦道:“王妃娘娘,这与礼数不合,需等王爷却扇更衣。”
崔逢月哼了一声:“礼数,你去问问舒王吧!”
裴远愈能入迎亲的仪仗队,是舒王有意为之,他就是要看裴远愈悲痛欲绝,痛苦难堪,他阿耶的死讯都不能把他击倒,舒王倒是要看看,眼见自己心爱之人出嫁他还能忍住么!
崔逢月今日狠心打了裴远愈一巴掌,是有些气恼,但更是不得已而为之,舒王就想看这样的好戏。
沐浴过后,崔逢月换了一身白色的寝衣。卸掉了沉重的凤冠霞帔,顿时觉得浑身舒爽,懒洋洋地斜卧在暖阁软榻上:“抚琴,给我弄盏酸梅汤。”
抚琴有些为难:“王妃,这是王府,奴婢还不知……”
崔逢月浅浅一笑:“我糊涂了。喜娘,今日是伺候的王府傅姆何在?”
崔逢月早就叫抚琴打听清楚了,今日派过来的傅姆与婢女都是侧妃张妙言的心腹,张妙言是户部尚书之女,在崔逢月嫁入府前暂管王府中馈。内宅争斗的道道崔逢月了然于心,想在自己身畔安插人,也要看看她有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