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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30)
作者:渔燃 阅读记录
说完,便风风火火往船舱走。
晚晚眨了眨眼,还有些不适应管事这般善意热情。
她极少被人这样喜欢。
管事居然还要免了三人费用,对于他们而言,两日的上房用不了多少银两,可她不是不知银钱珍贵的人,她很感激。
叶家分家早,当初叶铎死后,叶家大房只剩下她和叶云瑟二人,另有一些老仆,所剩的财产也不多。
这一年,师父骆良也逝去,她作为关门弟子,同师兄们料理完骆良后事,等她从江南回来,便知道瑟瑟被逼迫着交出了家中铺子给族里,要带着晚晚回到族里,在叶家二房居住。
叶铎仅有一妻一妾,三人先后逝去,家中两个孤女无人依靠,回到主家里头,才能少些不三不四的叨扰。
却也因此,交上了大半田产铺子,姊妹二人守着越来越少的银两,晚晚又需要名贵药材养着,家中能动用的银钱越来越少。
晚晚想过用医术看诊赚取一些小钱,可是瑟瑟非让她好好歇在家中,也正合了骆良师父不让她用叶晚晚的名义行医的要求。瑟瑟便早出晚归,出门去画花样子、调制胭脂……用各种法子来养活一家人。
那一年的拮据,相依为命,一钱银子都要数着花。
这客船上房,一间一晚就要一两银子,一下减了这样多,或许还比不上她如今一支最素的簪子。
可她也知道这银两的贵重。
管事走后,晚晚看着江上落日映水,水天一色。
饶温默不作声将自己的行李拿走,悄声对容厌道:“属下另去寻船家找间放置杂物的房间安置两天?”
容厌看了晚晚一眼,“不用,我同晚晚一间。”
晚晚顿了一下。
他叫了她的名字。
饶温没有什么异议,很快便拿着行李去了房中,仅剩下晚晚和容厌二人。
晚晚单独对着他,虽然他也没有取笑她,可她当时随口扯出来的兄妹还是缭绕在眼前。
她小声出声,“陛下”的“陛”字尚未说出口,便止住话音。
既然这般出行,她必然不能再叫陛下,晚晚犹豫着喊:“容……容……”
她也没看名碟上编造的名字是什么,可总不能直接唤他容厌。
容厌看她一眼,笑了出来:“容容?妹妹不应该叫我兄长吗?”
晚晚捂脸大窘。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他怎么会放着这茬不取笑她?
晚晚试图解释:“是因为管事那句评判,不能这样说您啊,况且,也确实不是夫妻。”
容厌:“随她怎么说便是,在意什么?这下你我一间还顶着兄妹的名头,莫非你是喜欢兄妹苟合,禁忌一些的?”
晚晚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说,就连走到门前,和他一起进去,也有种悄悄摸摸、怕被人发现之感。
终于进到房中,里面陈设并不华贵,却宽敞而干净温馨。
晚晚找了处矮榻,小声辩驳了句:“只是兄妹,没有苟合。”
她声音很小,可是容厌听得到。
“清清白白。”
容厌忍俊不禁。
他都说了用不着管别人说什么,随他们说便是,她还莫名其妙背负起“兄妹”的矜持了。
身在宫外,似乎那些阴谋算你也都远了些,他闲闲靠在窗边,道:“也清白不了几日了。”
晚晚抬头看他,眨了一下眼睛。
之前说,等她伤好,便让她真正地侍寝,如今,她颈间的痂也已经脱落。
该来的还是会来。
容厌道:“到行宫。”
晚晚复又低下头,应了一声。
到了晚间,日落之后,船上歌舞升平,船客几乎都到了甲板上,去看船家安排的歌舞。
晚晚见容厌在灯下阅着密函,寻了个理由便出门,靠在船舷边。
夜晚的江风清凉柔和,江面月光与渔火同辉,人间烟火不输天地山色。
在一旁坐着看歌舞的管事眼尖看到晚晚,瞧见她一个人,同身边人交代两句,便脱身出来,走到晚晚身边,一开口便是辛辣的玩笑。
“没和你家兄长一起出来听曲儿啊?”
晚晚沉默了下,没有再去越描越黑,“我自己转一转。”
管事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便往中间的案几上去,“我看到你心里便欢喜,来,听听我家伶人的曲儿。”
晚晚没来得及拒绝,便被拉到案几前坐下。
管事招呼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才落座,挨在晚晚身边,感叹道:“如今可真自在。”
晚晚也笑了下。
虽然还在容厌身边,可是远离了宫廷,没有了诡谲算计,果然还是不一样。
没有那些事先的安排,就这样随便一路遇上什么人,一段萍水相逢的相识,便已经足够有趣了。
真好啊。
晚晚看着歌舞换了一曲又一曲,侍者由往管事手边的酒壶里添满了酒液。
船上另一名年长的老者一脸愁绪过来,对着管事道:“少东家,您还有心情在这儿听曲?赵家那狗屁不通的混账东西把房间就买在您旁边,您不去和人换间房?不嫌他烦得慌。”
管事摆手:“等我这个月跑完船,拿账本让家里看看我的本事,取消了这婚约。”
老者叹气:“那这还得大半个月啊。”
晚晚无意去探知别人家事,埋头去尝案几上的小菜和瓜果。
管事摆手,让他不用担心,转而又同晚晚介绍起桌上的小食。
“尝尝这个,只在咱们这地界这时令有,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
管事取来一个小玉杯,拿起一旁的酒壶,倒了一杯,正要递到她手里,却又顿了顿。
“你年纪小,不能喝酒,同你那情哥哥一道,可不能醉了。”
晚晚又开始窘迫起来。
“我也不小。”
她进宫都一年多了。
管事哈哈笑着:“同姐姐我相比,可不就是小了?”
晚晚无奈,她看着管事手中的酒液,察觉这酒的味道过于甘甜。
她皱了一下眉。
管事就要将小杯挪到自己面前,晚晚拉住她的衣袖,“阿姊,这杯还是给我尝一尝吧。”
管事看了一眼这杯子,极为小巧,这果酒也不醉人,怎么也不至于让晚晚醉醺醺不省人事,这才放到她手里,“只这一杯,多了没有,同他出来,孤男寡女,还共住一室,警惕着点。”
晚晚失笑,将酒杯凑近到鼻下。
她担心这酒中会加了别的东西。
世间鲜少有真的完全无色无味的秘药,可加在这果酒之中,便能遮住一些,让人察觉不出。
——如果对方不是晚晚这般擅长医毒。
晚晚嗅了嗅,皱紧了眉。
想到老者方才说的纨绔婚约,她确定了里面加了什么。
船舱门口,容厌不知何时出来,正往甲板上来,看到晚晚手中的酒杯,转而便看着她。
管事重新又要倒一杯给自己。
晚晚握紧这酒杯,正要倒掉,对管事出声提醒,“这酒有……”
看到容厌走过来,晚晚声音顿住。
她不能让他发现。
管事笑道:“怎么啦?”
晚晚捉住酒壶,拿到自己面前,道:“这酒有……点香,可以全给我吗?”
管事摇头笑:“不行,这是酒,不能多喝。”
晚晚看到容厌走过来,他看了眼她手里的酒杯。
心里藏着事,她便觉得他似乎知道里面加了东西,在试探她。
在他的视线里,晚晚手指僵硬着,若无其事将手里这杯酒灌入口中,衣袖缠住镂刻花纹的把手,朝着他站起身,酒壶翻倒。
管事哎呀一声,“你看你,情哥哥来便来了,怎么还站起来,把裙子都打湿了?”
晚晚口中渐渐腾起火烧一般的酒劲,她分辩了下是哪种药。
辨了一下其中包含的药力,确定不会损伤人身体,晚晚松了口气。
她跑向容厌,仰头看着他道:“我先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