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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春(45)
作者:如观 阅读记录
周鸣玉点头,道:“走慢些没什么问题了。”
她垂眼看见杨简披风下摆的一点脏污,又道:“大人才回来,先去处理自己的事罢。”
杨简这次回来,应当是要先赶去面圣的。绕道过来,原本只是打算站一站就走。如今看到她,已是意外之喜。
他点点头,道:“天还早,回去再睡会儿罢。”
他示意周鸣玉关窗。
周鸣玉阖上窗,往床边走去,坐下等了片刻,才又站起,轻轻地走到窗边,附耳过去听了听。
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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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简火速换了官服,往宫内飞快赶去。
之前,他命茂文去南方调查周鸣玉,茂文查到了周鸣玉曾跟随主家去娄县做生意的旧事。而杨简在晋州暗查端王许久,始终未能得到与娄县相通的确切证据。
故此,茂文受命前往娄县,查到了戴峰的线索。
而那时戴峰已然离开了娄县,杨简收到消息后,便命人紧盯端王,果然等到了戴峰的到来。
他不可能让戴峰面见端王,果断在端王居所之外便截杀了戴峰,但却没忘记从他口中拷问一番,确认端王确实与娄县官府达成计划,秘密运送黄铜前往晋州。
只是杀一个人,杨简绝对可以处理得毫无痕迹。但鉴于戴峰就职官府,又是与端王有关,杨简还是第一时间禀明了皇帝。
也是因此,此举虽然惊动了端王,却得以在今上授意下不了了之。即便宋既明与他不对付,但在查访的过程中,仍旧是不加深入地轻巧带过。
而杨简,按理原本应当立刻追去娄县,却被今上拦了下来。
一来,他已在人前露了脸,若是此时立刻离开此地消失不见,必然会引起旁人注意,道他这个指挥使,一定又是去为今上办事,反倒打草惊蛇。
二来,天家有的是钱,国中又十分富裕,今上有意放过端王。
但端王既知杨简此举,必然不会毫无动作,果然,他不久便碰到原之琼出事,而周鸣玉坠崖。
那时候他贸然下去救人并不明智,不过是感情驱使冲动使然,换来的后果就是他一时不在,让原之琼攀上了杨家。
至此,他查了晋州整整三年的举动,被今上彻底叫停。
杨简原本算不上着急。因为端王暗度陈仓的事情,早已在耳目控制之下,随时可以被翻到明面上来。
他难得有了空闲,比起这些破事,他更愿意多去看看周鸣玉。
说到底,她被卷进这件事中,是因为他的缘故。最起码,此刻护她周全,是他应该的。
可茂文丢掉了半条命,却给他带回来另一个消息。
戴峰那日在杨简手下过了刑,死前却还是没说实话。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伺弍耳二5九一四柒端王不是简单的贪污,而是直接私开了一座矿井,不曾有过任何备案。
那里所出所有黄铜,全部进了端王的腰包。
这座矿井不小,下了百余个矿工,为了防止外面传出风声,甚至不许矿工回家,也不许他们的家人探望。
戴峰虽然死在了杨简手上,但端王府必然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提前命人处置。
也因此,在茂文顺着这些矿工的家眷查到这座私开的矿井时,才遭了毒手,一路被人追杀。
杨简立刻递上奏折,请求面见今上。
今上看过,听他请命,允他点好人手,先暗中前往晋州查证,等确定后立刻回信,莫要惊动旁人。
自周鸣玉的安全由宋既明接手后,杨简已许久不曾见过她。这一走即便不出意外,恐怕也要耗费不少时日。
杨简虽然行动急迫,但当晚仍然叫了丹宁,去云裳坊接周鸣玉找龚大夫看伤。
那时候他的部下已经出了城,只留下他一个人,巴巴去见周鸣玉,周鸣玉却爱答不理地冲他耍脾气。
若是他时间宽裕,兴许能带她好好夜游上京。
不得如此,倒是遗憾。
待和周鸣玉看过娄大夫,将她送了回去,他方驾马直追,过了一宿才赶上自己的部下。
晋州之地,杨简已秘密去过许多次,安置了好几处暗桩收集消息,查起事来不算太难。待结束之后,他又特地绕道去了一趟娄县。
此次来娄县是为查证,待确认私开矿井为真之后,杨简立刻给上京回了信。
随即,他顺着茂文给的信息,继续暗中查访。
由于白日不许人靠近,也不可多问,杨简只得夜里带人私自进去,这才知道这座矿井月前坍塌,将近百个矿工全部压在了下面。
近百人的性命不是小事,再如何隐瞒也不过是扬汤止沸,终究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娄县无法自行处理此事,只能让戴峰冒险上京来找端王,请一个示下。
杨简探得此事,火速给上京传信,随后立刻带人快马回奔。
此事未得上意示下,不可贸然公之于众,以免天家尚且不知,百姓已因愤怒奋起成祸。
他与其在娄县干等,不如返回上京,免得端王再使手段。
他只期望那封信回得足够快,足够在端王赚得今上同情之前,让今上看到。
然而,在回京的路上,他还是收到了部下的密报,知道了圣旨已下、原之琼与杨籍结亲的消息。
他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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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了早朝,才召见了杨简。
“你后面传回的那封信,朕已经看过了。矿井坍塌的事,你细细说来。”
杨简恭谨道:“那座矿井的位置事前请专人勘探过,出矿量极大,一共上了一百一十四个工人,几乎昼夜不休。为免风声泄露,这些工人是从其他矿井被调去的,去之前完全不知地址,也不曾告诉过家人。来到这座矿井之后,便受专人管制,不休假,不回家,也不可与家人联络。如今矿井坍塌月余,所有幸存工人全部都被关禁,消息依旧被人压制,尚未传出。”
杨简余光看向皇帝,未见他神色有任何变化,微顿了顿,又继续开口。
“这座矿井上的管事之人名叫杜芮,并不是官府之人。杜芮有个姐夫,其女在晋州,是端王世子的外室。而此人的妹婿,正是戴峰。”
他直接道:“端王府上,便是经由端王世子这外室的亲眷,和娄县官府建立关系,经由杜芮和戴峰的安排,秘密输送黄铜。”
皇帝坐在主位,面不改色听杨简一一说完,方问道:“以你之见,是谁想的招数,这么干的?”
杨简答道:“臣愚钝,不敢贸然推测。”
皇帝轻轻笑了笑,忽而道:“昔年朕检查太子功课,也查问过他身边伴读。你两位兄长当时都在东宫,如今一个在大理寺,一个在鸿胪寺,年纪轻轻,都是国之栋梁。”
他回忆道:“记得有一回,朕去东宫见着了你。你当时都不到十岁,来找你兄长,谁料因此被拦下了。朕问了你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朕夸你聪慧,说来日要赏你。”
杨简记得此事,躬身道:“臣请命到龙爪司,陛下应允了。陛下隆恩,臣一日不忘。”
皇帝便道:“你那时便聪慧,如今连这样的事,都没有所见吗?”
上意难测。
杨简那时年幼,书读烂了都是忠君报国,尚不懂得收敛锋芒,见到天颜便意气风发,恨不能将满腹见识吐尽。
到如今,都成利剑,悬于头顶。
端王在封地偷运黄铜的事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并非一无所知,却一再不言。此次杨简前去,又只准查证,不许插手,显见得对端王的处置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