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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春(25)
作者:如观 阅读记录
杨简的脑子里在骂父亲的贪婪荒谬和兄长的愚蠢迟钝。
但是那一刻,他没办法反驳杨籍。
杨籍诚然是杨家年轻一代的平庸之辈,将来去了端王府上,被丢弃也无人在意。但此刻,他是坚决地护住了原之琼的。
即便原之琼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杨简安静半晌,思量许久,最终仍是道:“兄长,凡事多思而后行。”
此话一出,二人都是一怔。
杨简的手指不由得蜷紧,他对面,杨籍望了他半晌,最后笑了笑:“父亲总说你没有杨家人的样子,我瞧着不是啊。”
这一句话让他沉默到晚上。
茂武没明白杨简今天究竟在想什么。圣上未曾发怒,家主又没能压制住他,照理说,应当心情不至于这样不好的。
茂武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周鸣玉被接走时,他没能帮杨简把人拦下。
他看着杨简捧着本旧书坐在窗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觉得这难得的休息日,不能在这里荒废掉了,于是给自己打了打气,壮胆走了进去。
茂武大胆道:“主子,咱们去找周姑娘罢?”
杨简垂着眼,没搭理他。
茂武于是干脆坐在旁边脚凳上,絮絮叨叨和杨简说起来:“我今天见到你就想问了——你和人家姑娘非亲非故的,又是背人家,又是抱人家上马,又是让我骑马跟在人家后头守着,你啥时候费力动过这样仔细的心思啊?要我说,喜欢个姑娘又不丢人。人家如今受着伤,无依无靠的,你把人家救出来,去看望几回,你这样的相貌多去几回啥姑娘不稀罕啊——”
杨简一脚踹在他肩膀,茂武没防备,扑出去趴在了地上。
茂武不服,翻过身起来,正要说话,却见杨简站了起来,把书丢在了一边。
茂武懵道:“干嘛呀?”
杨简一边去取外衣,一边道:“去拿药,去看她。”
茂武愣了一下,嘿嘿笑了,道:“咱那儿上好的骨伤药,我给公子拿去。”
言罢快步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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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周鸣玉一开窗,便见杨简站在对面。
茂武躲在旁边,着急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要不是她开了窗,他家主子还不知道要一语不发地在外头站到什么时候呢。
结果杨简一开口,又将茂武气得半死。
“怎么没睡?”
她要是睡了,你今天不就白来了吗!
茂武蹲在一边看着自家主子,恨铁不成钢。
三句话把天聊死,难怪这些年都没有中意他的姑娘!
小时候倒是会点花言巧语,现在怎么不会了?
杨简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完全忽略了一旁脸色嫌弃的茂武,只是就着月色,细细地打量周鸣玉。
杨籍说他如今和其他杨家人是一个样子,所以她如今厌他,除了杨家对谢家不义之外,是否也有这个原因?
他走到窗边,将手拦在窗边,拉近了和她的距离,眼看着她后退了半步,神色瞬间变得僵硬。
一窗之隔,千山重重。
周鸣玉不自在道:“天都晚了,大人辛苦一天,早些回去休息罢?”
杨简自动忽略了这句赶他离开的话。
他垂首看着周鸣玉,觉得茂武这次说对了,他的确是要来见一见她。
只要见到她,心里便清晰地浮起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是杨简,而不是杨家想要的杨八郎。
“对,你该休息了。”
杨简忽而释然又轻松地一笑,将药瓶从袖袋中取出,放在周鸣玉的手边。
“白瓶内服,黑瓶外敷伤口,剩下这个是骨伤药,你看着用罢。”
周鸣玉迟疑地看了一眼:“祝当家给了我药。”
杨简道:“不要你的钱,把帕子给我做好就成。”
周鸣玉:呵。
故意整她是吧?
她把药瓶放在窗台外面:“多谢大人,我不要!”
她火速关上了窗户,将锁落上。
杨简的影子落在窗纸上,周鸣玉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周鸣玉确定了:他今天来就是犯病了。
第20章
杨简在外面轻轻敲了敲窗户:“你把药拿走,免得半夜脚疼睡不好,我走了。”
言罢那影子停了片刻,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周鸣玉没信,慢慢往床上走,却见绣文从外间披着衣裳进来,瞥她一眼:“和谁说话呢?”
周鸣玉尴尬一笑,反客为主:“知道有人还不进来救我?也不怕我被谁带走了?”
“有危险你不会叫我啊?”绣文撇嘴,过来扶着她回到床上,“我可听到了,是不是那个杨指挥使?”
周鸣玉点头。
绣文问:“他来干什么?”
周鸣玉不屑一顾道:“谁知道?来发疯的罢?丢了几瓶药给我,我没要。你不知道,我在悬崖下头用了他一回帕子,他就非要让我再做个新的给他!”
前半段还算正常,后半段未免太亲昵了。
绣文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她,最后站起来道:“我去看看,给你拿的什么药。”
她径自走到窗边,周鸣玉都来不及拉她。
绣文开了窗,果然见到窗台上三瓶药。她探身往外瞧了瞧,没见着有人,才拿药进来关窗落锁。
她打开塞子闻了闻,问:“姐姐今天要用吗?”
“不用。”周鸣玉果断拒绝,“放起来收着罢。”
绣文反应过来,把瓷瓶装好:“是。祝当家和灵云姐姐看过的药还敢用,他的药还是算了,咱们谨慎一点。”
周鸣玉问:“你方才取药,外头没人了?”
绣文满不在乎道:“你自己关的窗,还指望人家在外头等你?”
周鸣玉无语道:“我是那个意思吗?”
绣文笑嘻嘻地把她推倒,盖上被子:“别管是什么意思,赶紧睡觉。他要是想见你,明天肯定还会来。”
周鸣玉颇无奈地看着绣文转出去。
这一晚确实如杨简所说,周鸣玉真的疼得没睡好。
许是因为前一天她吃了杨简两颗烈性药,又心有防备睡得晚,而今天下午又太过疲惫,所以都没什么感觉。
反倒是今晚,周鸣玉因为不适醒了好几回。
好在她一贯耐痛力还算不错,换个姿势倒也勉强睡着。再加之白日休息充分,次日醒来时,也不至于过分疲惫。
绣文陪周鸣玉吃完早饭喝过药,又将外敷的药换好:“我给姐姐带了护眼的药膏,左右现在没事,给姐姐用上?”
周鸣玉自打少年时去了南方,经常要做缝补衣服的活,从粗使到绣娘,针线活始终没落下过,于是时间久了眼睛也经常泛疼。
护眼的药膏她自己也带了,就是为了每日睡前敷眼。
几天没用,周鸣玉没拒绝,仰靠在引枕上和绣文说话,闭着眼睛休息。
绣文帮她敷好药,又去窸窸窣窣地拿东西。
周鸣玉闭着眼,听着绣文在旁边的动静,问:“你是不是取绣绷了?”
绣文应声,道:“我有个摆件没做完,这次过来就带来了,闲着打发时间。”
周鸣玉便说:“等下擦了药,扶我去桌子前头坐着罢?前一阵姚娘子让我画新的式样图,我还没做完呢。”
她们制衣裳,大都要提前去做。周鸣玉在衣衫制式上有小巧思,每季都要画新图和姚娘子讨论。
绣文一边做,一边和她聊:“姐姐真把自己当神仙了?难得有个休息的机会,你还想着画图。”
周鸣玉闲不住,朝她伸手:“要不我给你理线罢?你那线永远堆成一团乱麻,臭毛病说几次都不改。”
两个人轻轻松松地说着话,不多时听见外头有人轻轻敲门:“周姐姐在吗?”
周鸣玉一听便知是张浮碧的声音。
她连忙应声:“在,三姑娘快请进。”
又坐起来叫绣文拿帕子擦掉脸上的药。
张浮碧进来看见二人动作,半点没有架子地体贴道:“周姐姐莫急,收拾好了再说话。”言罢便自己坐在一边,暗暗打量了一眼周鸣玉的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