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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春(141)
作者:如观 阅读记录
她的夫君,她爱慕了一生的杨三郎,已经彻底离开了她,只留下了他们这唯一的骨肉。
他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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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闻很黏谢愉。
从母子俩相见开始,那种血脉相连的神奇氛围便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照闻扭头就丢下了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过的最喜欢的小姨,而后日日夜夜都要和谢愉一起。
谢愉的确也是思念孩子的,十分纵容地把照闻带在了身边,晚上都是一起睡的。
谢惜有意驱散悲意,时常笑着打趣他们。照闻嘴上哄着她,说最喜欢小姨,但人还是缩在谢愉的怀里,一直抱着她的手臂。
如此,一行人一路顺利回到了滨州之邻的徐州。
谢愉已经放弃了在滨州的保育堂。她之前在那里,是为了方便和东境军联系,但如今尘埃落定,保育堂又有官府接手,她便断了滨州的线索,和薛峰青在徐州重新开辟生活之处。
她没有带走别人,只是带走了秦家两兄弟。
秦家两个孩子,知道谢愉与自己父母关系匪浅,一向是叫谢愉“姑姑”。这回谢愉要走,他们也没有多问,听话地跟着谢愉离开。
谢愉在徐州开了个小酒楼维持生计,这几日她出门在外,一直是两个孩子和她几个部下一起,在酒楼中接待生意的。
两兄弟很快接纳了照闻,听说他是谢愉的儿子,也没有多问什么,没一会儿就一起跑到后院儿去玩儿了。
再之后,照闻入了户籍,跟了谢愉如今的姓名,姓甄,叫甄照闻。
照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开开心心地接受了自己从此后叫作甄照闻的生活。倒是谢惜有些奇怪怎么不改名,观察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愉每次招手叫照闻时,看着照闻的眼神里,并不全然是看着自己孩子的爱意。
谢惜了悟——
照闻这个名字,八成是与杨三郎有关的。
既有关,她就不便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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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定下来之前,谢惜还自己跑出去了一趟。
原因是照闻某一天避开了别人,悄悄地来找她,跟她说了一个地方。
谢惜记住了,想着距离不远,只给谢愉说自己要出去一趟,便去看了一趟。这一程来回不过两日,很快谢惜就回到了徐州。
今冬多雪。
徐州不比从前的滨州富裕广大,但却胜在平静宁和。谢惜自打回来以后,每日安安生生地坐在酒楼前头。
她除了算账招呼客人,就是看看三个孩子读书习武,看看谢愉做起生意雷厉风行但面对几个孩子无可奈何,再看看薛峰青锯嘴葫芦一样盯着谢愉,只做不说。
生活啊,美好得像看戏一样。
就是在这样一日一日悄然流逝的日子里,谢愉终于坐不住了。
她忍无可忍地盯了谢惜许多天,瞅了个没人的时候,把谢惜怀里那只盘得正舒服的狸花猫抱起来,而后对谢惜道:“你什么时候走?”
谢惜正在门口躺椅上晒太阳抱猫,惬意得不行,这一下热源没了,她坐起身拢了拢外套,问道:“走哪儿去?”
谢愉坐在她旁边,道:“你可别想着瞒我,我知道杨简没死。”
谢惜沉默。
谢愉道:“家里的事,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也不多求别的。你也看见了,如今我们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安全太平,只要将来好好把几个孩子带大,那就真没什么要操心的了。”
谢惜玩笑道:“我在这儿又不白住,不是还帮姐姐这么多忙吗?就因为今日偷懒晒了个太阳,你就要来赶我走?”
谢愉白她一眼,道:“你别避重就轻。我知道你性子,你若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去看一眼就是。不拘求个什么结果,只是全了你现在的心思,若是不好,你就再回来。”
她非常豁达地说:“横竖家在这里,岂能叫你没个去处?”
谢愉此言戳中了谢惜多日里掩藏在平常神色之下的心绪。谢惜低着头,道:“姐姐,走到这一步,我没指望还能和他怎么样。这话听着好笑——我就只是想看他一眼。”
她仿佛是在做什么保证似的,抬头与谢愉道:“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回来。”
谢愉心道:恐怕去了,就不是一眼了。
若是一眼就能了断,就没这么长的一段事了。
但她没有说破,只是笑道:“去罢,和孩子打个招呼再走。”
谢惜点点头。她自然不会急着立刻就走的,好好与人道别,是她学会的一大课题。
好好道别,将来才能好好地相见。
谢惜好好收拾了行囊,薛峰青和谢愉帮她备好了马匹和食水,孩子们叮嘱她一路小心。谢惜和这个温馨的小酒楼道别,这才孤身向北而去。
大昭北关向南,有一处城池,是当年朝廷出资兴建,安置北地百姓和驻关的兵士家眷。谢愉一路顺利,没遇到什么麻烦,安全地到了此地。
待入了城,便是有些讶然地嚯了一声。正纳罕这极北之地,怎么也能有这样繁华的城池,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繁记的铺子——
这祝含之是真的爱钱,为了赚钱,铺子都开到这地方来了。
既然有繁记的客栈,谢惜便想也没想住了进去。她估摸着凭祝含之那样挑剔的品味,店铺也一定不会差,事实果然如此。
谢惜好好休整了一番,待好好沐浴过驱了疲乏,才去大堂用饭,顺便向小二打听北关做苦役的人都在哪里做工。
小二看她衣着虽普通,倒也算好,便问她打听那些做什么。
谢惜笑道:“我有个小舅舅,在这边做个小吏,听说是管苦役的。我是来寻亲的,却不知怎么找,才来向小二哥打听。”
小二打消了顾虑,给她说了个位置,道:“姑娘来得晚了。冬日天冷,那些人都撤回来了,如今暖和起来,他们才又搬出去了。不过姑娘顺着这方向一去便能看到,他们人多,住的房子都一大片,不难找。”
谢惜笑吟吟谢过了,休息了一晚后,第二日便牵着马出了城,顺着小二说的方向去找。
正如小二所言,只走了大半日,便遥遥见得一大片屋舍,看着十分简陋,约莫就是那些苦役居住的地方。此刻尚算白天,大约没人下工,所以瞧着空空荡荡的。
谢惜下了马,小步往那边走,探头打量着。这地方没人看守,倒是方便进去,她站在原地想了想,打算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在,再做打听。
正要迈步,忽听背后有个防备的声音喝道:“站住!谁啊?”
谢惜立定,回过头去,将风帽的毛边掖了掖,寻思这人来得正好,正方便她打听。
结果这回头抬眼一看,正正愣在当场。
对面那个,不是茂文又是谁?
茂文肩上还扛着好几块木板,手里也拎着东西,看清了她的脸后,脸上浮现了清晰的惊讶之色。
他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面面相觑了一瞬之后,谢惜正要迈步上前,他忽而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扭头就跑了。
谢惜拧着眉,抿了抿唇,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想他大约是觉得,她把杨简害到了这里,所以忙不迭地要去提醒杨简。
谢惜原本是打算立刻走的,但又觉得,来都来了,她本来就是为了看一眼杨简再走,若是没看到,实在有点亏。
她一边牵着马向那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
见一眼就走,就一眼。
谢惜经过这一片有些苍凉的土地,想北地的春日来得晚,这时节,南方早已春意闹人,此处却还有积雪未消,也不知道杨简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这边做活,吃了什么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