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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93)
作者:章句小汝 阅读记录
只是她低估了秋风的狂燥,一阵朔风袭来,打乱了大氅的衣带,还叫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阿宁连忙捂住嘴,却听屋中一阵低哗后,头上凌空冒出了个脑袋。
“进来,你又想吃药了不是?”
薛敖本来板着一张俊脸,却在看向窗下乖巧娇俏的阿宁时笑得几近灿烂。
阿信:世子可真不值钱。
阿宁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提着食盒躲到屏风后。见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将食盒放在薛敖卧处的桌面上,困倦地倚靠在塌枕上。
睡过去时,右手五指还在不断的屈张。
少顷,薛敖进来便看到阿宁撅起的嘴唇,唇瓣柔软,娥眉俏鼻,埋在他被褥间的样子招人疼的不行。
小姑娘无意识地嘤咛了几声,薛敖听不清,又走近去听阿宁在讲什么。
他凑首在阿宁脸侧,听清她说的“生辰”“长寿”,薛敖一怔,无声地笑了起来。
生辰竟然在今日,薛敖想起前些时日送过来的乌骓,深觉他娘压根就懒得管他。
他伸出手指轻轻描绘阿宁的眉眼,从白腻的额角到弯弯的眉梢,从卷翘的长睫到娇俏的鼻尖,最后是他咬过的唇瓣...
薛敖还记得,这里是很甜的。
他这般想着,伸手摸了过去,本来只是想蜻蜓点水般地触摸,却不料小姑娘睡得脸蛋红润,不老实地长开朱唇,一截娇艳欲滴的舌尖探了出来。
好奇地冲向薛敖的手指。
少年浑身僵直,两抹霞色登时爬上了他的耳垂。
薛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同手同脚地走向桌子,见上面有个沉水木制的食盒,伸手打开。
一碗香气扑鼻的长寿面。
薛敖忽然想起适才看到阿宁指腹上的伤痕,他端出碗,看清亮的汤中点缀的几颗葱花,不合时宜地想,哪怕阿宁做的是毒药,他也能吃。
做的是长寿面,分量并不多,薛敖两三口就将一碗吃光,擦擦嘴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叹了口气,知道阿宁定是做了许久才会给他端过来。
薛敖想去给阿宁掖掖被角,却在转身后撞进一双懵懂水润的眼睛里。
他骤然失语。
长草秋风,黄沙滔江,他的小姑娘就乖乖躺在褥间,眼中盈满他的倒影。
“薛子易,生辰安乐。”
“愿君云程发轫,培风图南。秋绥无虞,千年万岁。”
第65章 死局
苦涩的药草味顺着秋风吹进帝皇寝宫, 内里不时传来几声沉闷的咳喘,压的廊下侍从不敢抬头。
景帝自秋狩回来之后便大病不起,起先蔺太后出面主持大局, 却在景帝病情加重后兜不住这偌大的王朝, 只令秦相与永安侯几位亲信进宫议事。
五皇子晏阙暂代大局, 同时召留守泽州的七皇子晏枭即日回京。二皇子晏靖, 狼子野心、犯上作乱,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消息一经传出, 整个上京剑拔弩张、触而即发。
项时颂与蔺锦书说起这事时,也不免压低声音, 左顾右盼后方轻声道来。
“那日巨石拦路, 陛下一听上面的‘靖安自晏’就大发雷霆, 只我那时瞧着陛下并未真对二皇子动怒。”
蔺锦书了然点头,景帝生性多疑,此番景象太过显而易见,他定以为这是有人在着意构陷晏靖。
项时颂继续低声说:“二皇子、七皇子身处青、泽二洲, 陛下令慈生揪出幕后之人,又命五皇子拆了这石头,当时这位殿下的脸色都变了。”
若深陷漩涡的晏靖撇清嫌疑,那剩下的两位成年皇子便首当其冲, 而晏枭母族式微, 近年来深得帝王信赖。只有晏阙,守着一个韬光养晦的蔺家为其忌惮。
景帝命晏阙拆巨石, 本意或为敲打, 但落在众人眼中,分明就是五皇子蓄意构陷, 有心问主。
时隔数日,项时颂在想起当时的情况,还是会激出一身冷汗。
景帝并未多置其词,正欲回身之际,却听密林不远处传来沉重的森森嘶吼。
谢缨脸色一变,提枪挡在景帝身前,重黎长枪飒飒流英,与周遭侍卫一同严阵以待。
“禁军戒严!”
这动静听来便是猛兽出行,可帝驾行进之地,一早便被谢缨带着人肃清,哪里会有这等凶兽。
“时颂,你在这里守着陛下,我去探查一番。”
谢缨纵马玉立,一身红衣在深色丛林中尤为显眼,行至岑苏苏身侧时,低不可闻地嘱咐:“护好陆霁云。”
感知到谢缨话语中的深意,岑苏苏眼睑一跳,拉着陆霁云远离景帝身侧,直退到禁军中才止步。
四公主眼睁睁看着那抹赤色隐没在远处,想起谢缨一双凤眸中的凉薄杀意,手指下意识地攥紧。
密林一侧杳无音信,景帝面色铁青,项时颂见谢缨久久未归,心下着急,劝了几次景帝先行回营,但都未果。
景帝眉宇紧锁,纵使身体大不如前,也要提剑前去一探究竟。正当众人劝阻之时,分枝拂柳下出现熟悉的鲜红和沉重的脚步声。
谢缨面色奇怪,身后跟着几名侍从,正拉着一头套上口嚼的硕大白虎艰难前行。
“启禀陛下,并非是林中野兽,而是...”,他吸了一口气,眉梢微挑,“是七殿下献与陛下的泽州白虎。”
他容貌昳艳,此时的模样情态颇为无奈,立身在一只硕大的猛虎之前,叫人忍俊不禁。
景帝轻咳一声,笑骂道:“老七远在泽州,倒弄了个替身过来惊扰朕。”
晏阙见景帝龙颜大悦,心中一梗。周围众人随之松了一口气,纷纷与景帝打趣起来,皆言七皇子孝心可嘉,不远万里也要送来这只少见的白虎。
氛围变得轻松起来,岑苏苏却眼尖地注意到这只白虎的反常。
她长自西北,自幼便与野兽同行,深知此等凶物的习性。
眼下这只罕见的白虎,瞳孔涣散,嘴角生涎,四爪不耐烦地抠着足下土地,分明就是发狂的前象。
她抓紧陆霁云无力的右手,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将其拉远,远离人群。
“陛下,这是七殿下日前于泽州白山得到的镇山王,特此命属下送与陛下”,其中一位侍从拭掉额角的汗水,恭声道:“惊扰圣驾,属下罪该万死。”
见人齐齐跪下,景帝不在意地摆摆手,对眼前这只巨物萌生出兴趣。谢缨紧跟在他身后,行至白虎身前,看它爪上斑驳血痕,不耐地拍地。
“虽是拳拳之心,但老七未免贪玩了些。”
听景帝这般说,晏阙恨得牙根生痒,暗道若是自己这般行为,定是要被斥责言行无状。
一侧秦硕不着痕迹地握住他手臂,缓缓摇头。
周遭臣子连忙附和,说起来七皇子在泽州的政绩。君臣相宜之时,这只镇山王白虎却突然发难,不知口嚼何时被挣脱,这只巨物张开血红大口直奔景帝而去。
“陛下小心!”
谢缨厉声怒喝,推开面前的景帝提枪迎上,那白虎被他挑中脸侧,极怒之际竟甩飞了缚着它的六名侍从。
一时间惊喊怒斥声萦绕盘旋,项时颂护着景帝连连后退,禁军围上白虎,却迫于它的体态之大不得前行。
众人被这骤然暴起的白虎惊到,只能看着谢缨操起长枪跃至白虎眼前。
谢缨凤眸狠戾,枪尖红缨对准白虎右眼,“带陛下先走!”
只那白虎似是认准了景帝,眼睛发直地盯着景帝的身影,它后腿微弓,跃过谢缨直逼景帝而去。
“父皇!”
“陛下!”
尖锐的惊喊声过后,景帝跌坐在地上,手心被沙砾摩擦出血痕,他脑中嗡鸣,只知道那只畜牲正嘶吼着在地上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