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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76)
作者:章句小汝 阅读记录
陆霁云轻咳两声,抬眸看去微凉月色。
他拍了拍晏枭垂下的肩膀,“我是为了满心抱负才去渝州,如今这般若能掰倒蔺荣也算幸事。况且年幼无知时吃下的那块糕点本就是我的劫数,这与你无关。你我之间再说这些,未免太伤兄弟情谊。”
陆霁云不等晏枭开口,笑道:“含章,这条路凶险至极,你若不想走便就此停手,泽州山清水秀总是一个好归处。”
“你若不想停,我这双废手也能执笔,山河难写,刀剑当着。”
“可为君战。”
...
吉祥蹲在墙角,叹气叹的一旁暗卫都忍不住皱眉。
“阿达”,他耷拉着一张长脸拽过暗卫,“你去劝劝世子吧。”
阿达一顿,面上露出疑惑,“世子怎么了?”
“他叫我去辟谣,说他龙精虎猛,是全大燕最厉害的男人!”
吉祥满脸忿忿,小声嘟囔:“当时我就说不叫世子做这蠢事,他老人家不听劝,美滋滋地把大燕晃了个遍,结果人家都在背后笑他不行。”
他仰天长叹,“我怎么辟谣,难不成在大街上逮人说‘辽东世子如狼似虎,有擎天之能’吗?”
阿达看了看吉祥身后,默默后退。
吉祥恍若无闻,还在撇嘴抱怨:“我又没与世子试过,谁知道世子是不是在吹牛,到底能不能...”
风过无声,吉祥后颈一凉,“世..世子,哈哈...”
薛敖问他:“我能如何?”
“能...世子能!世子天下第一能!”
吉祥哆哆嗦嗦地竖着大拇指,被薛敖一脚踢趴在树上,龇牙咧嘴地求饶。
薛敖懒得搭理他,看向阿达,“阿宁今日在做什么?”
“陆姑娘已经收了蔺侯的药材销卖权,如今各大药铺当家与采山人都在陆府,正在商讨集资开采四向河道一事。”
市舶如今已提上日程,大燕亟待活水涌入,陆家便是第一个划桨人。渝州人杰地灵,这些年却因着蔺荣的有意藏拙而不为人知。
阿宁意图是打开整个渝州通道,此处四面环水,若想彻底疏通渝州,必须开河道。
蔺荣本意阻止,但晏枭不知怎的迫使中州刺史写了一方公文,目的便是叫中州五社拓延商线,开凿灵渠,以便日后运输货物。
薛敖点头,跳上等得不耐烦的乌云踏雪,他银鞍银鞭,眉目俊朗,勒缰扬蹄之际扬声道:“通知兄弟们待命,晋县撅得白骨百具,北司卫持械驾行!”
吉祥与阿达脸色严肃,齐声应是。
“吉祥”,薛敖喊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吉祥,沉声道:“你与岑苏苏带几个身手好的守着阿宁,渝州将乱,不容有失。蔺荣若有意报复,阿宁当是他的第一箭靶。”
“世子放心,属下定不会叫陆姑娘伤到一根头发。”
与此同时,失踪许久的陆霁云现身泽州,与七皇子殿下连献《善水》《居安》《平梧》三策,其中包含水利营造、律法军令、礼治户籍、稷业财政等国之基业。
其中条款囊古括今,顺应大燕开国以来的动荡与发展辙道,将原有《治安策》的弊病公诸于世,并为大燕日后雄图铺路绘线。
三策一发,举世皆惊。
便连远在上京的帝师都当朝慨叹,称此三文实为大燕经世济国之良策。
更让人惊诧的是,陆霁云一封字字泣血的《陈渝书》,其上言明渝州水患之时的种种,包括他被蔺荣迫害,如今双手已残,握笔吃力。
泽州邻近上京,庙堂之上被这几道消息震的怔怔无言,一方面对陆霁云心悦诚服,怜惜那手举世无双的行书,另一方面怒骂蔺荣养鹰飏去,狼子野心。
陆霁云被晏枭并肩而立,看向南侧渝州的方向,心道此时渝州必乱。但薛敖在此地,想来阿宁无碍。
整个晋县已经陷入了渝州卫兵与郡卫的包围,蔺荣一身青衣,站在平陵堰的岸渠上,看着薛敖一身银甲呼啸而至,毫不惊慌。
“日前薛世子折了我的手指,我便想着这一日怕是要到了,可世子不接鄙人枝,着实可惜。”
他侧过青面,惋惜道:“听闻适才陆通判现身泽州,可惜文人折了手,便如同苍蝇断翼,再弹劾我又何妨?不过是无力的泄愤罢了。”
薛敖身后是五百北司卫,而身前却是近一万的渝州卫兵与郡卫。他一身银甲,遏住胯下骏马的骚动,“蔺荣,你涉身泽州张氏略卖一案,如今东窗事发,还想做什么狡辩?”
乌云攒动,暗影蔽日,薛敖策马直奔蔺荣而去,身后北司卫如若狸虎,紧跟在银光后面奔去。
身着铠甲的郡卫急忙拥上挡在前方,蔺荣抽出腰间长刀,发出清锐的摩擦声。
他的刀法与大将军蔺争师出同门,虽是经年不用,但骨子里的杀意却在刀出膛的那一刻彻底爆燃。
刀剑交接,此处是蔺荣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薛敖夹紧马匹,冲势不停,眸中都是野蛮的杀意,所向披靡。
他扬起十三,犹如一条银色巨蟒般抽向前方乌泱泱的卫兵,雪渠倒刺割喉饮血,艳丽地叫人心折。
“砰——”
鞭尾卷上长刀,薛敖跳下马,以势不可挡的劲道直面迎向蔺荣。
蔺荣手臂发麻,被薛敖的鞭风刮的面颊淌血,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拔山举鼎、蟠天际地。
薛敖孤身一人冲入敌人团团围住的包围圈,他肩胛处不慎被刺穿却视若不见,眸中野火越烧越旺。
“蠢货!”蔺荣怒骂道:“区区五百人便要来螳臂当车,薛启怎会有你这般蠢的儿子!”
薛敖眉尾被划了一道,汨汨地流出血来,他忽然笑了出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爹只教我,擒贼先擒王!”
“况且”,他舔舐那颗桀骜不驯的虎牙,“你怎知我只有五百人?”
话音刚落,风吹雷鸣,大地被震的微微跳动,蔺荣面色巨变,咬牙切齿,“你竟早有准备!”
处于劣势的北司卫闻声望去,只见断壁残垣中尘土飞扬,虎狼之师轰鸣而来。
震天的喝声扑面而来。
“泽州府兵承诏而来,蔺氏逆贼束手就擒,渝州兵士缴械不杀!”
局势大成,渝州卫兵郡卫纷纷丢下武器。蔺荣叛名已成定局,他们也不想成为叛国的囚徒。
只余蔺荣的亲信仍在死战。
薛敖抽出靴间匕首,迎面逼近蔺荣,厉声道:“潼关、庆门关、雁尾古道,包括平陵堰和黑水河道都已被禁军占领,蔺荣,你无路可逃!”
他脸上露出森森寒意,眸色狰狞。
“动了我的人,你早便该死。”
蔺荣口齿间都是外溢的鲜血,硬生生受了薛敖不遗余力地一拳,顿时如同崩断的琴弦般溅倒在血水里。
如同那日金丹台上的阿宁一般。
他仰躺着,含糊不清地笑了出来。
“想我蔺荣宦海沉浮,手眼通天,最后却栽在一个狗崽子手里,哈...真是死不瞑目!”
薛敖踩上他上下鼓动的咽喉,垂下长睫挡住眸中神色。
“按照律法,我应当将你交与朝廷”,十三半截赤色,尾端滴滴答答地坠下腥雨,“或是看在蔺大将军的面子上,叫你死的体面些。”
蔺荣被他压制地呼吸困难,嘴里像风箱一般喷出血沫,“你..敢在...这里,诛杀我?!”
薛敖脚下蓄力,猛地向下一踩。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阿宁逼迫到那般境地。蔺荣,奈何桥上别喝汤,记得下辈子离她远点。”
“杀你这件事,不计后果,我担得起。”
她是薛敖的命。
凄厉的尖吼声乍起,便连刚刚经过酣战的北司卫都浑身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