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全部说了出来。

听着十几年来始终陪伴着自己不离不弃的人、那悠悠的声音，雪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是、吧……本来是因为发现他和那四个人的关系、才和你故做玄虚接近他，可现在……”

“那为什么刚才你还要……”

青竹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

雪淋那原本平静的脸色、还是隐藏不住内心的痛苦，

“因为我不想看到他受到伤害，在那件大事没有做完之前……我不想再将他扯进来了。”

“雪淋……”

青竹凝视着少年、忽又轻轻笑了，

“你还是真的爱他呢。”

……

那孩子没回来么——

清晨起床、没有象往常一样看到雪淋的身影，东离君用折扇遮住已经有些刺眼的朝阳。

一缕不安的灵力波动传来，令他那秀丽的眉尖轻轻挑起，知道要等的人已经走向这边，美丽男人索性来到自然生长出的一片花丛间、拂衣坐在石凳上。

果然、雪淋铁青着一张俊俏的脸蛋儿来到了他的面前，

“早啊，有件事我必需要和你讲清楚了。”

“说吧。”

东离君含笑道。

雪淋竭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冷漠些，

“我不相信你。”

“哦。”

东离君仍然波澜不惊，似乎听着如“你吃饭了么”这样、很平常的一句话。

雪淋的脸色微微红了红，十八年了，他还从没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地局促不安过，只得平静了一下心态、让自己的语气继续保持冷淡，

“那个害我们的赫隐、他是个人类，所以、我不能够再相信同样身为人类的你。”

对自己喜欢的人冷言冷语，真的是件好辛苦的事情，雪淋的额头都快冒汗了。

可东离君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快，反倒轻笑了一声，

“不过、雪淋你错了，那个赫隐、根本不是人类，他是个妖，而且是个近乎成魔的大妖。”

“是么？！”

雪淋当场就愣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有所觉察，还记得当时他经常很自然地说‘人类’这个词吧，普通人类是不会这样说自己的，这样说的、正常情况下只有妖才对。”

东离君似笑非笑地解释着。

雪淋的思路不自觉地被他牵引着，眼睛也瞪大了，

“是么……那么为什么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半点儿的妖气呢？”

“那是因为他曾吸收了许许多多人类的精气、以及各种类型的灵力吧，加上他修行千年，能够做到掩盖自身的妖气、自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东离君还是那么地耐心解释着。

可“修行千年”这几个字、一下子便将雪淋的关注力完全地给吸引了过去，秀丽的眉尖一跳一跳地，

“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个混蛋？”

“嗯，应该不会错的，”

东离君将折扇轻轻合上、复又展开，

“就在我的替身和他对峙之时，他曾提到了我的师父，而且他的修行手段以及道法特点、均是独一无二的，可以断定、赫隐就是百年前祸乱三界的那个‘大妖’。”

“我跟他没完！”

雪淋的脸蛋儿已涨得通红，当然这回是气的。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东离君也跟着轻轻地点起头来，

“是啊，绝对没完。”

“……”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忘记了眼下该做的事情、被人家牵着走了——

雪淋忽然醒悟过来，恢复了他那板着脸的表情，

“不行，这跟你没关系，你别再插手了。”

“你不是说我和那畜牲都是人类、才不相信我的么，现在知道他也是妖了、应该不会再这么想了吧？”

东离君将半边脸躲在扇面后，看起来似乎是在笑。

雪淋真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憋了半天，猛地跺了跺脚、提高了嗓音道，

“那就更和你无关了！这是妖和妖之间的事情，你一个人类少来操心！”

“还带这样说变就变的么？而且我还是阴阳术士呢，对作恶的妖孽不能放任不管……”

东离君再次露出他那孩子般的无辜表情，美丽的脸孔也皱了起来。

不等他说完，雪淋便打断了东离君的抱怨，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了！对了，如果按出生年头儿算，我要比你大好多呢，妖界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就别来掺和了！

还有，当初接近你是为了报复那‘四星士’，现在、事情都结束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了，告辞！”

说着，头也不回地奔出院子，好象害怕被什么人追赶一般。

可、就在脚步刚刚踏出院门的那一瞬间，雪淋的眼眶、湿了……

瞧着那明明很留恋、却又不敢回过头的小狐狸的背影，东离君真的是哭笑不得，

“比我、大很多？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出什么事了？”

大概看见雪淋的离开，青竹满面疑惑地跑了过来。

东离君不禁苦笑，

“雪淋一个人走了，不过、要走就走好了，何必搞了这么一出。”

“可是、东离君，他、他其实很喜欢你的……”

青竹咬了咬嘴唇、终于将心底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东离君转过头、望着眼前这位善良的蛇妖少年，柔柔地笑了，

“我知道呀，所以请你千万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这点你尽管放心好了。”

说罢、抬起头，望着一对彩蝶在花间飞舞，美丽眸子中的随意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自言自语般地道，

“看来、我的行动还真得加快速度了呢。”……

……

还是那一张桌儿、一把壶、两只杯……

今天的夜空中的是满月，可此处的院子依然狭小、依然毫无情趣。

当东离君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院子的主人并没有动，消沉又颓废的眼神朝他这边瞟了瞟，

“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劳动了东离君本尊前来，你的那个纸符替身呢？”

“替我死了。”

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而事实上、对方的反应的确没有令其失望，析木那看似早已空洞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惊诧，可很快便隐去了、同时将话题岔开，

“刚刚又是怎么了？因何又要叹气……”

“我只是想起了‘小仲’，对了，就是我的那个替身，”

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东离君悠悠地说道，

“他其实立了不少功，不但保护了我，还保护了析木兄你呢。”

第七十二章 当年的“大妖”

“保护我？”

乍一听起来，析木顿觉好笑，可一转念、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又望向了东离君，

“这个样子的我、又何曾需要那个小东西来保护？”

“你瞧，前不久，有个妖孽扮成的你这位‘术士界符阵第一高手’的样子、在妖界到处的布设阵法捉那些散修的小妖，如果不是‘小仲’来证明你从未去过妖界，析木兄是否就洗不清、说不明了呢？”

东离君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娓娓道来。

析木听得满眼都是不可思议，愣了愣才苦笑一下，

“没想到我析木还是如此地声名在外，竟值得被别人冒充，呵呵……”

“……”

东离君安静地望着他、没有再做声，可心底里却是一片明朗——

析木他、并未像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地心已死掉，这个人、还是有希望的……

……

那家伙、我和姐姐好多年前曾遇到过的——

此时，坐在姐姐墓旁的的雪淋，已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曾听火浴姐姐说过，是在那个“大妖”的手中救下的桑道人，后来又几经辗转、可以说是在东躲西藏，最后才在小雁村附近的山里落了脚，现在想想、当时就是为了避开那个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