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阴森无情笼罩下，昨晚曾令他伤痛的房门中、是倒塌半边的残垣。

“玄、枵……”

本能地迈动双腿走过去，手扶着龟裂的门柱，满眼灰烬中、找不见半点炭黑。

那是高深法力引发出灵火的结果——

析木无力的跌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孔。

他想哭、不知为何却流不出泪来，无法宣泄出来、闷在体内的悲伤，涨得其胸口欲裂。

就这样一动不动，任阴风扯动衣袍、发丝，任时间在流逝，任四周的光线被吞噬，直到被黑暗包围……

……

“很伤心、是吧，”

属于少年人的声音，清澈、透明，却毫不掩饰其中的冷漠，

“失去至亲至爱的人、就是这种感觉。”

“你……是……”

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东离君身边那个叫雪淋的少年。

只是、那满头的乌黑长发已变成银色，令析木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是了……你是、十八年前雁回岭上的那只雪狐……”

“还记得我？”

少年脸上的冷漠转化为悲忿，

“能让有名的‘四星士’之一、析木先生记住，还真是一种荣幸。”

“杀了我吧，求求你……”

木然的脸孔望向他，毫无遮掩的将自己暴露在对方面前——

看得出、析木的确在求死。

看着已失去生存念头的人，雪淋反倒犹豫起来。

如果象前三人一样拼死抵抗、咒骂、挣扎，当然会毫不迟疑地夺走其生命，可现在、他的样子就象十八年前孤伶伶守在姐姐尸体前的自己……

……

“雪淋……快离开这儿……你斗不过他们的……”

奄奄一息之中的火浴姐姐、向他发出最后一次请求，也是对自己的最后一次保护关怀，

“离开、这儿……”

“姐姐！姐姐——”

看着为了救自己而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火狐，雪淋绝望中发出悲鸣，

“我一定、为你报仇……一定为你报仇——”

疯狂中，雪狐探出尖利的爪子、刺穿了已死去火狐的腹部……

……

“想死吗、可以啊，不过没那么便宜，”

长袖拂动，雪淋人不见了，析木忽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没有树木、没有山川、更没有人家，有的只是片片令人绝望的黄沙……

苦苦一笑，析木摇了摇头，反正灵魂已随那人而去，无任何意义的生命、到哪里又能怎么样。

可是，朦胧间视野中出现的两个人、却让他愣住了。

不错，那是降娄、实沉——

他们、不是已经……是啊，原来这里是地狱，或是通往地狱的路上……

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见到他……

但、他们怎么了，为什么相互残杀起来？

“快住手！我们不是伙伴吗？！”

竭力的大喊着，却没人听到他的声音，而此时、析木看到，背景中、浮现出火狐巨大的身影——

它、正在笑……

“妖孽、还敢做乱！”

身边一声断喝、回过头望见那人，析木不禁欣喜，

“玄枵！”

“看我怎么除掉你！”

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玄枵径直向前走去，手中七星剑变成数柄、放射出的寒光，却刺向正在争斗的两个人。

“玄枵、不要……”

大惊中、析木扑上去试图阻止他，却从那伟岸的身体中穿过，数柄剑完全刺入降娄、实沉的身体。

血光飞溅、析木惊呼着跌倒，又见玄枵愣愣的盯住自己的双手，

“我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

“玄、玄枵……”

惊讶中，析木眼睁睁看着玄枵将剑锋对准自己胸膛、猛然刺下……

“不、不要——”

够了、已经够了，析木无力的抱住自己的双肩、拼命摇着头，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析木兄，怎么了？那可是幻觉哟，醒来就没事了。”

远处传来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析木猛醒的抬起头，果然、那可怕的情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来妨碍我的吗？”

被打扰到的雪淋回过身，目光紧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美丽男人，

“我决不会放过想妨碍我复仇的人……无论他、是谁！”

好冷淡的言语、好无情的声音——

只是，从这种冷酷中、东离君听到了隐藏在其背后的东西。

含而不露地笑了笑，东离君忙着摆手，

“怎么会，你复仇是你的事，我怎么会妨碍。”

“你……真的不阻拦？”

已经咬紧牙关的雪淋，顿时愣住了，一时间、分不明对方所说的是真是假。

熟悉的笑眯眯表情、再一次浮上了美丽男人的面庞，语气却十分地认真，

“当然是真的喽。”

“你、不生气？”

雪淋倒不知所措起来，愣愣的望着他，

“我就是那个要害你朋友的人？”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东离君却依然不动声色地反问着。

当然是因为——

奇怪，为什么要解释，自己不是开始就在利用这个人吗？

雪淋咬紧的嘴唇猛然开启、那颗满载复仇之火的火丹出现在掌心，

“这是火浴姐姐耗费三百年修行炼成的，你们就一个个在她的怒火中恕罪吧！”

火蛇万道、射向析木，瞬间将其包围，红光中，那个放弃反抗、一心求死的男人渐渐消失……

……

复仇真的这样结束了么——

十八年来，一直筹划着的、占据他所有生活的这件事，真的已经圆满了？

沉默了良久、夜风中的两个人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

还是雪淋先开了口，

“你早就发现了吧、我在骗你。”

“啊。”

折扇轻轻抵住额角，东离君轻轻地点了点头。

雪淋立刻转向了他，

“什么、时候？”

“从你求我要留在我家那一刻起。”

东离君的动作没有一丝变化，除了嘴唇。

憋闷顿时充满了雪淋那小小的胸腔，语气也变得不甘起来，

“他、不是你朋友么……为什么不救……”

“救？”

东离君竟然笑了，

“救得了肉体、救不了灵魂，何况、你会就此罢手么？”

“我……”

雪淋忽然发现完成复仇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相反、析木濒死前的样子更引发了其心底的悲伤，终于、无法自抑的扑进东离君怀中，

“东离君、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是吗……没关系，不要伤心了……”

任由对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东离君轻轻抚摸着他那头漂亮的银发、柔声安抚着。

雪淋却不管不顾、忘情地哭诉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他们那样对待……火浴姐姐被折磨、我被欺凌，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救我……她、她就那么死了……

所以、我才要报仇，可我的修行短、法力太弱……只好、亲手剖开姐姐的身体、取得她体内炼成的火丹……

东离君，你知道那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无数夜里，我都梦到自己这双将姐姐的身体撕裂的手、沾满了姐姐的鲜血……”

第二十九章 真相

果然如此，难怪这孩子的内丹、与他的灵力存在那般的违和感，原来那丹本就不属于他——

弄清了这件一直困扰着的自己的怪事，东离君轻轻叹了口气，细长的指尖、在对方的头上轻轻掠过。

“可是，”

在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的映衬下，东离君的声音相对格外宁静，

“仇已经报了，你该开心了呀。”

“开心？”

雪淋愣住了，

“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东离君、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