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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怜卿记(17)
作者:催墨浓 阅读记录
她低低应了一声,见到栈桥那头候着陛下身边的内侍官何大人。
何青云同歧王行过礼后,亦对她躬身拱手,裴出岫忙上前扶她,“何大人折煞未央了。”
她生得温文白净,比裴出岫年纪稍长些,却已拢管了陛下长明殿内大小事宜,可见是个绝顶聪慧之人。
“青云恭贺小王爷新禧。”
歧王笑睇着,裴出岫忙红着脸拱了拱手。
何青云又跟着福身,“陛下一早便惦念着了,方才颐德殿门口瞧见凤辇,是以青云在此候着二位主子。”
一路引着往长明殿去,何大人面上始终笑盈盈的,“小王爷在京城合该时常进宫,陛下嘴上不说,每回恨不得在颐德殿门前多生一双眼睛。”
裴出岫难得局促,“陛下日理万机,未央闲散,怎好常去烦扰。”
歧王闻言却是轻咳一声,语气悠悠道,“央儿回京之事,陛下瞒得甚好,难不成本王府邸门前是长了刺不成?”
何青云神色未变,反倒是裴出岫步子一顿,“姑母莫怪,陛下是依了未央才……”
歧王觑她一眼,对何青云接着数落道,“青云是陛下跟前的人,知晓陛下心里定是得意,她总见不得央儿同本王更亲近。”
裴出岫讪讪,何青云似真似假地叹气,“能惹得歧王殿下动气,也算得千载一逢。”
不多时,已到了长明殿前。守在门前的护卫见到何青云同身后的歧王殿下皆不约而同地垂默而立,有小宫侍疾步迈上石阶入殿去通传。
何青云敛了笑意,回转身低低同二位说道,“昨个儿宋大人离去后,陛下罚了二殿下半年俸银。”
歧王仍笑得浅淡,“莫怪乎凤后在中宫稳不住了。”
裴出岫身上披着歧王的大氅,怀里抱着太皇君赏的匣子,面上看起来却颇有心事。
林知秋尚只身在歧王府,入宫前她叫他候着,可未曾料到会在宫里耽搁这么久。
男人性情刚强坚忍,可刚则易折,一旦破碎了便越发的脆弱。他如今依赖她,不过是因她悉心救治,笃信她不会害他。
裴出岫忽而蹙眉,望向歧王,“姑母,未央记得归渡河从前似由太皇君宗亲封郡王统辖?”
封郡王是太皇君亲姊的嫡女,亦是昔宁郡主的母王。
歧王还未应声,长明殿宫门已经大开,她们只得缓步迈上白玉石阶。
~
昭帝正在长明殿里看折子,两名宫侍一左一右侍笔研墨。
何青云入得内殿,不消吩咐便拢了帘子,那两名宫侍见状也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
裴出岫正要行礼,就被昭帝唤过去,案上一封摊开的折子,上头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这个颜卿又佯伤托病,真当朕瞧不出她的心思?”昭帝轻嗤一声,当着她的面扣了扣案上那封折子,“你瞧瞧她这幅字,像是肩上中了箭的吗?”
裴出岫心里一紧一弛,拱手垂眸低声道,“陛下,此乃军情密令,未央不敢……”
“此处没有旁人,朕既准允了,你有什么不敢看的。”昭帝瞧她这畏怯拘束的模样更是来气,她母王当年混不吝那气势是半点也没传到她身上,怕是再大点声人就要吓得软下去了。
裴出岫遂小心翼翼捧了折子细看,仿若透过折子瞧见师傅凑着烛火攒紧眉头苦思冥想的模样,她颇怀念从前伴在师傅身边一同挑灯夜读的日子,哪怕是相对静默却不会觉得孤独。
她无声叹息一声,待瞧见那句“臣心系陛下,恨不能一夜伤愈”,又蓦地面色一紧,心中郁结片刻消散,几乎就要御前失仪。
昭帝见她忍得辛苦,不由得冷哼,“从前也就一个裴焕之能治得住她,若不是瞧在她戍边有功的份上,朕早晚遣个督军将人押回朝来。”
话音未落,她倏地眯起眼眸,“央儿来的正好,你给她去封书信,朕不信她还磨蹭着不肯回京。”
裴出岫未语,歧王却轻轻淡淡道,“好生不巧,央儿昨日才叫武卫营的人伤了胳膊。”
昭帝闻言望过来,她猝不及防捂住右臂,面色发白地虚弱低喃,“她们不是存心闯进来,似是在搜查什么犯人,可屋里唯有未央同夫郎二人……”
何大人为歧王奉茶,歧王方端起茶盏闻言又是一顿,“本王若是去迟一些,未央怕不止是伤了胳膊这么简单。”
昭帝眸色一冷,“中郎将这差事如今当得是越发好了。”
歧王好整以暇地饮茶,裴出岫搁下手中折子,静静垂立一旁。
“幸好央儿无事。”昭帝目光落到她清隽疏淡的面容,未央太静怯,在她身上找不见半点顺宁恣意的样子。可是没由来的,透过眼前那副恭顺的皮相,昭帝看到她同顺宁一脉相承的固执,“你的婚事……”
她蓦然抬头,就闻昭帝轻声道,“既有歧王做主,朕自是没有信不过的。他身世算不得清白,好在家学尚算深厚。”
她微抬手招来何青云,口传御令道,“赦其为良家子,赏银百两。”
“未央替夫郎叩谢陛下恩典!”
裴出岫神色郑重,只因此乃极大的圣恩。御赦良籍,若非战有功勋便是祖上荫庇,那是满门的荣耀。
歧王并未骇异,似是早有预料。昭帝同她对视一眼,而后与裴出岫低声道,“朕命人将帝卿府修缮一番,往后你在京城也好有个正经府邸。”
昭帝本是好意,可裴出岫听罢却猛地变了脸色,“陛下,未央不能……”
她怕触景伤情,更要夜夜梦魇。
“都过去了多少年,你这病症仍不见好?”昭帝不自觉地蹙眉,“当日朕应允你跟随颜卿四处游历散心,可未央你须得记着,往后这郢城安平王府终归是要有个能做主之人的。”
第16章 安慰
歧王府偏院,林知秋端坐在屋子内,不自觉地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他眼前昏暗,辨不出时辰。偏院的仆从常进出屋子侍候汤药以及茶水点心,他攥着掌心几度想要开口,却又默默按捺下去。
裴大夫说过她会来接他,是以他安静地等着,可是这时辰竟比昨日坐帐时还要难熬。
他的腕上戴着沉甸甸的凤镯,可那不是属于他的,身边的一切也都不是属于他的。林知秋摸到头顶的发髻,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紧握在手掌心里。
簪子是温凉柔润的,略略抚平了他心底的热燥。尾端沾上玉肌膏淡淡的木兰香,还有裴大夫身上带着的那股药香。
林知秋抿了抿淡粉的唇,想到她替他上药时的感觉,药膏匀到面颊上带着凉意,亦如她待人温和中透着冷淡疏离的性子,可上药之时她注视着他的目光是温热的。
他似乎听见她极低极浅的一声叹息,那不是同情怜悯,而是她在真切地为他难过,即使他之于她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病人。
他不知该如何报答她的恩情,现下他身无长物,而她又是个恬淡无欲之人。即使他愿为奴仆,可于她而言像他这样的人或许只是个负累。
正出神之际,屋子外又传来声响。
“郎君,宫里来人称王爷同主子叫陛下赐宴了,奴才这就侍候您用午膳吧。”
林知秋在屋子内低低地应了一声,心底不知怎的涌上几分失落。
王府侍仆推门进来摆上饭菜,待到闻见饭菜香气,他才觉得腹中辘辘。清晨服侍他的那个年轻奴仆,名唤巧儿,他到软榻旁搀过他坐到饭桌前,细致地一一告诉他面前都有些什么菜式。
巧儿一边替他盛汤一边同他低语道,“郎君,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主子怕您喝药苦口,特意吩咐了放了几味甘甜滋养的药材呢。”
林知秋讷讷地摸索着面前的汤碗,碗里浮上淡淡清甜的香气,他面颊又不自觉有些泛红。
“从前王爷入宫,在太皇君处留饭是常有的,可圣上宫里赐宴也是头一回呢。可见是主子在宫里受圣上器重,她待郎君又这样体贴上心,真是极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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