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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山(44)

作者:贰乔 阅读记录


她终于明白齐鹤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了,原来打得是这个算盘——既能自己走又能让她走,看来他留的那句话并不是商量而是期约了。

“苏姐姐呢?”

周竹牵着马出来,看了一圈都没见到苏樽月,有些疑惑地向掀开帘子的齐鹤看过来。

“不必等了,周姑娘骑术好么?”

“别小瞧我。”周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道,“去哪?”

“药王谷,不过要途径西谷的王都,你可……”齐鹤莫名想起了周迁,说到一半停了停,定定地向她看来,“周竹,你一个人不要乱跑。”

怕我因家族荣耻报仇雪恨?

周竹心中冷嗤,扬起眉,一脸意外:“你竟然怕我乱惹事?”

“当然不会,就算要也得征得我哥哥的首肯。”

语毕,周竹策马而去。

齐鹤放下帘子,扭头看着午康安,难得有些懊恼道:“我真是有些多嘴了。”

午康安见齐鹤委屈,捧着他的脸瞧了瞧,又凑上去亲了几口,安慰道:“到了那边,我请你吃西谷的烤全羊,特别好吃,不给周竹。”

齐鹤诧异地眨了眨眼,一字一句道:“午康安,你好幼稚。”

“你就说这法子行不行?”

午康安又邀功似的凑过来要亲他,齐鹤伸出手指摁在他嘴唇上,轻柔却也不容抗拒:“马车上,容易晕。乖。”

午康安安安分分地拉开了距离,掰着手指头算:“我们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互相扒过衣服,虽然并没有夫妻之实,但你还是抗拒我,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齐鹤听着有些无奈,捏着他的下巴,硬要他把低着的头转过来,笑着问:“那你敢把我领到你父亲面前吗?如果说他把你关起来,甚至打断你的腿,小王子,我们像现在这样幽会怕是也不能了吧?”

“那也只是一时受制,一年半载的,我还不信说服不了那个老头!”午康安就差对天发誓,黝黑透亮的眼睛直直望着齐鹤的笑靥,少年的模样还未脱去稚气,或者说,是独属于骄傲肆意少年人的执拗,“跟了我,你想入我的王室还是我去你的家族,都可以。”

齐鹤与他对视了半响,慢慢放下了手。

他说:“我明白了。”

午康安:“嗯?”

忽然,齐鹤微微仰头亲上了他的唇,手搭在了午康安的肩上,舌尖不请自来,顶开了他的唇齿,将自己的温度尽数给了另一个人。

午康安揽住他的腰,温柔地回应着这个吻。

良久,他们分开时唇间拉开了暧昧的丝。

“我给你的花,你要好好种。”

齐鹤亲了亲他的嘴角,小声嘱咐道。

第42章

齐鹤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在颠簸的马车里闭目养神,良久,他叹了口气,对身旁那个明显陷入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无穷反复中的人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午康安是有许多想问的,比方说,为何今早上突然软和了态度要与他一起同行,明明之前还同他因这件事生过气,但齐鹤无意多作解释,他也知道就算刨根问底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

可既然齐鹤打开了话匣子,午康安也没有多想,将心底的困惑一股脑倒腾出:“苏樽月口中所说的师傅可是药王谷的主人?”

齐鹤神色恍惚了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常,轻轻点了点头:“是,曾老先生。”

午康安愣了愣,这声敬重的称呼让他恍然大悟:“难怪你能猜出我要去哪,你与曾少烨相识?所以你料定苏樽月不会来,而且……”

他倏地垂下眼,一些早有预示的细枝末节争先恐后地显现在他眼前,只是此前的自己胸怀成竹不愿深想——他轻虑浅谋,齐鹤一无所知才算奇怪,而齐鹤绸缪牖户时,他心中却被塞满了情爱。

毕竟,午康安不想坐高堂但人就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他过得太过顺遂。

齐鹤就像他心底波涛汹涌的江河途径的一处深潭,他奔涌,激荡,不计后果地冲入,却唯独不想这个人也如他之前一样,总是静静地看着,深处依旧波澜不惊。

他搜肠刮肚,但最终吐出的只有一句:“师兄,你真是瞒了我不少事。”

不想,齐鹤只是抬起他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开他紧皱的眉,淡声道:“你不妨想,我们共度了多少时日?”

“一百零二。”午康安将他的手腕牢牢握在手中,沉沉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娘说,我自小难养活,是爹破五关斩六将……”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往事,“这是她亲口跟我述说的,我爹的威风当然尚在襁褓中的我不知真假,但我觉得说的是齐思铭可能性更大。他们同行去了药王谷,恳请曾老救我,不然我活不到今日。而图环,说是我从苏樽月手中救下来的,倒不如说是我捡到的。”

午康安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段过往,接着,齐鹤笑着将手抽出:“我以为这么多年了,苏樽月应该忘了,但我忘记了这世间的倔姑娘很多。你掳我那天,问我,周迁都放下了为什么我不行?

“可有些人除了过去,一无所有。你说我欠了你,我该赔你一个石狮子,但我始终想不起那件事具体是什么。被林萧带走后,我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做的梦光怪陆离,遇见的人模糊不清,我好像脱离了己身,冷眼旁观这世间的所有。也正是那段日子,你应该见到了真正的我。”

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不知何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两人阒然无声,熏炉中的安神香四溢,漫到锦帘处又被风雪打散。

齐鹤将吹乱的碎发拨到耳后,将散乱一地的过往回忆重新收拢进心底,不闻不问,他语气平淡地道:“午康安,你也是为了曾经的我而来的,你最应该明白的不是。”

他话里藏刀子,但又再平和不过,况且这个“明白”二字已经让午康安哑口无言。

午康安撇开眼,干涩道:“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忽而,他又屏气凝神地盯住他,咬牙道:“我没有这么想过,起码现在不是这样。”

齐鹤闻言笑了笑,只是回道:“你心有疑窦,恐日后多生嫌隙。现在说清楚就好了。”

“到川穹了。”马夫道。

齐鹤应声起身出了马车,刚踏在了覆满厚雪的草地上,午康安便紧随其上,与他并肩而立。

放眼望去,无处不冰封雪盖。草木零星,人烟罕至,视野里只余天与雪相接相融,却不料抬眼一望,满目的风雪猝然被不远处巍峨的城墙截断,高大的城门如卧伏在云雾里的一座青山,岿然不动。

先行一步的周竹见马车迟迟未来,只好勒马而返,行到二人面前翻身下马,面色已然薄红,额上出了细汗,不过人瞧着倒很高兴。

“你们怎地如此之慢!”

她掐着腰,气喘吁吁道:“你们这马……真烈!不过是匹好马,我骑得特别爽快!”

午康安看向蹑景,这傻马在抖鼻子上的雪,他上前抚了抚,笑着道:“当然,蹑景可是最好的马。”

齐鹤凝神注视着午康安。

这些日子午康安都疏懒了一些,往常还要穿戴金银,到如今不着一分,连束发都只是简单地用发绳高高扎起来,露出耳下微微摇晃的狼牙耳环——午康安曾在齐鹤捏着他耳垂时说过,这个几乎每个西谷男儿都有,少年时杀一头狼就可以拔了狼牙做饰品,不过多是送给倾慕的佳人,只有他送给了自己。

不过他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孔雀开屏,但少年身形高挑而挺拔,立于风雪中而不乱,与骏马站于草野十分赏心悦目,而在这一刻,他笑着说这是最好的——曾经的武林第一高手齐思铭也自封过他的断剑为天下第一剑,我的某某是天下第一好,那是齐鹤无法述之于口的夸词。

但蹑景为何不能是最好的?足下是能让午康安肆意撒野也无所顾忌的草原,城墙里是他与他最好的马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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