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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山(37)
作者:贰乔 阅读记录
齐鹤从未接触过情爱,他实在不知这品尝起来是什么滋味,难道同他这样权衡利弊吗?可明显不是,午康安带他走就是揽了一身荤腥,齐鹤想得深了,不禁开口道:“午康安,你为何……”
“我喜欢你。”午康安堵住了他的口,斩钉截铁道,“这就是全部的理由。”
“但你这次回来不怕被父兄发现吗?”齐鹤似乎只是被告白挠了一下耳朵,微微一怔再无波澜,淡淡劝道,“好不容易谋得的自由真要为我拱手送人?”
“你觉得我为难?”
“你在让我为难。”
午康安难得有些失落,可他早已知道齐鹤性子冷,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他稳了稳心神,认真且执着地望着齐鹤道:“心有谋求,一为自由,二为你。我都要,但你信我绝不会教你为难。我会把握好的。”
“所以我要给你的是坦坦荡荡,无关王室权争,无关江湖恩怨,只在你我,心甘情愿。”
少年热烈滚烫的爱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声招呼不打便肆无忌惮地奔进了齐鹤荒芜的心底,可他沉寂太久了,几乎抵受不住这份阔别已久的鲜活。他不胜窘迫地撇开了头,眉轻蹙着,颧骨上慢慢浮现了一层薄红。
午康安在他耳边一笑,轻轻道:“怎么脸红了?”
“还有,今晚我能同你一起睡吗?”
“你想得倒好。”齐鹤难得嗔怒道,“不能。”
午康安知道把人惹恼了,连连点头。讨饶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恼。”
“我们慢慢来吧,反正来日方长。”
齐鹤:“……”
这人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
虽然西谷王有意遮掩,但今时不同往日,午康安半路而逃的事儿还是在有心人的留意下走漏了风声。
此时的西谷虞城,午竟正坐在寝殿里听着亲信汇报,一听到午康安人已到了西谷,不禁放下了卷轴,皱眉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殿下。”
“他回来这事王上知晓吗?”午竟问。
“阿云山禀告了王上,属下不好拦截。不过王上并不知道三殿下在何处,三殿下只与属下传书,告知属下要将此信转交于殿下。”
午竟一展书信,大为惊奇地道:“他竟然要我带他去药谷!”
“那三弟现今在何处。”
亲信凑近耳语了几声,午竟微微惊疑,问道:“还有一人?”
午竟略为思索一番,当即道:“备车,本宫要去见王上。”
却不料亲信跨步上前挡在了他面前,言辞恳切道:“殿下,西谷向来不崇尚言,只信功绩,何不如先将惠民政策贯彻到底呢?万民所向是殿下,王上便不会多说二话了。”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本宫连父亲都不能说服,如何征服天下?”午竟言语铿锵,说完便挥袖而去,上了马,“无须再提。”
亲信不得不行一大礼,心知劝不得了,叹道:“属下惭愧,便祝殿下云程发轫,万里可期。”
……
“您放心将西谷交给我吧。三弟不会再回来了。”
西谷王躺在床上,背过身,不言不语。
午竟在这站了一天只为与父亲促膝长谈,可哪想西谷王半点情面不给,只一味打盹不理,这宫里人来人往,几乎让午竟丢尽脸面,他拳头紧握,不服道:“儿臣哪处不如三弟?难道您认为我在中原长大便不能掌控西谷了?”
“是!”西谷王哪成想转过了身,大声应了他,“你身上的书卷气娇贵气,哪点与西谷相配?你说说你颁布的政策是想作什么孽,西谷人拿什么富饶土学中原人自力更生?祖宗留下的东西在你眼里一无是处,你心在哪,我岂不会不知!”
被兜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午竟难堪地退了一步,沉默了半响,才咬牙道:“爹,我也不认为你对!走着瞧!”
西谷王气得青筋暴起,却见午竟走到门口,回头道:“可你最喜爱的儿子也到中原了,流连忘返,你也不觉得脸疼吗?”
他转过头看着面前的门,不知道宽慰自己还是反驳西谷王,轻声说道:“还有,我做质子,明道十二年才得以回故乡,这不是我的错。”
——
雪落了几日,寒梅压枝头。
伊天涯坐在石凳上,手执毛笔,细致而和缓地绘着这寒梅,不时抬头端详,雪落在他如玉的脸庞上,衬得他越发清冷脱尘,不似人间人。
可一声“天涯哥哥”刹那间就将他拉回了这烟火里,他无奈放下笔,看向将他养了几天的厚雪踩得支离破碎的人儿,“慢点儿走。”
周迁一身纯黑的劲装,勾勒出将少年高挑却稍显单薄的身形,可他急急跑来时却丝毫不见孱弱,像是一道清风呼呼而来,不过眨眼便到了伊天涯身前。
伊天涯站起身,看着周迁被冻得通红的脸颊,又望着他的手——周迁在手上绑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还隐隐带着灰尘和鲜血,一瞧就知道又冒着寒去后院练拳了。
伊天涯低下头,轻轻地,却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将少年冻得干裂的手指放在了手心,周迁难为情得蜷缩了一下手指,闷闷道:“没事,小伤而已。”
伊天涯比周迁高上了半个头,目光在他沾着雪和叶子的头上停留了一会,又因为少年的下一句坐了下来,仰头直直望进周迁的双眼。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周迁将双手背在身后,郑重道,“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但我要走了。”
“我知道了。”伊天涯语气平淡地回道。
周迁见他丝毫不在意,心里微微失落,但很快他就想道,这些日子没少给天涯哥哥添麻烦,明明不是有意却总是打扰到他独处,还经常深夜肚子饿,偷……偷吃膳房里剩下的小糕点,虽然他知道了并未责罚,可周迁还是觉得天涯哥哥这么不拘言语平板无趣的人,可能不太喜欢他。
收留他,也许只是他一时慈悲吧。
“几日走?”
伊天涯将桌上搁置的手炉放入周迁怀里,后者手忙脚乱的接下,“后……明天。”
伊天涯掀开眼,眼里有洁白的雪,也有身着黑衣的他,他说:“既然想好是明天,就不必再提行程了。正好我无事,你想去哪?”
周迁呆呆地“啊”了一声,猛然回神,小鸡啄米般点头。
“好啊,那……就玩冰嬉吧!”
伊天涯眉梢微动,想道一声不会,却耐不住少年隐隐的期待,无奈应了下来。
“都听你的。”
第36章
周迁走时,只拿了伊天涯一把长剑。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伊天涯这几日吩咐仆人送了许多东西到别院里,而周迁自知此去一别,不提报恩,连面都难得一见,自然连连推拒这份厚礼。
奈何伊天涯平日里一味让着他而这时却执拗不已,周迁见推辞不过,只得择一把剑收下——他选的剑朴实无华,起码放在那些繁复锋利的兵器里丝毫不起眼,甚至拿起来瞧有些许断口,本身就算得上一把残剑。但他看中的不仅仅于此,这些天相处下来,周迁发现恩人屋子里放着的剑不算少,但都是些文剑,只有这把有剑缰。
俗称“武剑”。
周迁无意问过伊天涯这把剑从何而来。
只记得伊天涯淡淡地扫了一眼,微一停顿便说:“年少时遇见了一个锻造师傅,他教我的。但时过境迁,我的心境早已不同,便弃了这门手艺,将这剑存至今日。
“你与这剑有缘分,不妨送与你,也算给它个好归处。”
周迁掂量了一下这把剑,沉甸甸的,分量不轻,他拿久了有点手酸就将剑抵在足边,仰头问他:“你就没给它取个名字吗?”
伊天涯摇头,淡声道:“送你了就是你的,你想取什么便是什么。”
“好啊,但我得好好想想。”周迁闻言眉开眼笑,脸颊上冒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以手握拳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他的肩,“下次见,天涯哥哥切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