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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山(16)
作者:贰乔 阅读记录
他挺直地站在门口,冷风不知疲倦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很快他的披风上就蒙了层细雨,长发也凌乱地吹到身前,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在高大的庙门前显得瘦削而苍白。
穆望秋轻轻叹口气,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不为人知的争论结果如何,手汇聚了内力,“我已经不能让你继续下去了……这些都是我的错,也该有个了断。”
“齐鹤,你的双亲薄情寡义,你也差不离,在庙中谢罪也是好归处了。”顿了顿,穆望秋又低声说道。
哪知,齐鹤听了只是轻轻笑了笑,从容踏入庙中,语气轻柔地说道:“我猜你想说的是,青烈的种就不是好东西,长大后也是狼心狗肺。”话音落下,深不可测的气息就从那单薄的人身上如同涟漪的水散开,他浅浅笑着,抽出腰间的长刀,“如你所愿,我真是烂到不能再烂的人了,所以,你要我在庙里谢罪,那我便只能在神佛面前杀血亲了。”
……
尘埃落定。
齐鹤抽出血刀,从死不瞑目的尸体前站起身来,蒙着血迹的脸微微抬起,温热的鲜血便和缓地流淌过那像极母亲而温柔娴静的眉眼,划过尖削的下颌,滴落在衣襟上。
他念道,母亲。
穆倾城温顺地服从了她的父亲,以死谢罪,求得了穆望秋的宽容以及点滴痛苦,可是这终归算不得什么,因为她拼死护下的孩子还是被关了禁闭,思过了五年。
他再度蹲下身,抚开那血迹斑斑的白发,修长的手柔柔地擦净穆望秋脸上的血,然后安静而怜惜地注视那双骤然睁大的眼睛,轻声说道:
“当我试图变成一只温顺的野兽时,你才愿意让我重见天日,可见世人都是喜欢被驯养的飞禽走兽落于足下。”
齐鹤手握染血的长刀,感到迷茫而困倦,仰望着悲悯众生的佛像。
“所以到底要我悔悟什么呢?”他轻声问。
无人回答。
齐鹤抛下了刀,走出了破庙,微微抬起手,冷雨落入掌中,血的温热消散得很快,不经意间便看见了食指上红如血的玛瑙戒指,无法控制地想起了远在陈桥的午康安。
齐鹤想,还有桂花糕。
他站在冷风细雨中,回过头,清醒而轻蔑地看着穆望秋身后巨大而残破的佛像——它的双眼正无动于衷地,天生怜悯地爱着那具死相凄惨的尸体。
——
及至半夜,有人推开了屋门。
他脱下厚重的披风,将系紧的长发放了下来。
屋里没点灯,他摸着黑解开了外衣,长袍垂落在他细瘦的脚踝边也没有去捡,只穿了一件单衣站在那,这时他察觉到发尾有些湿,粘腻的触感挠在他的后腰上。
他微微叹了声,低头踢开那些衣服——那上面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难闻得很。接着,他随意地将鞋袜脱了,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向一旁的灯架走去。
点燃灯。
那一刻,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逼至耳后,他被拦腰揽过,倒在了温暖的怀抱里,那灯也被人一脚踢翻了,可怜巴巴地照着小小的一块地板。
齐鹤在被抱住那一刹那,手指几乎要掐进了他的手臂血肉里,但熟悉的气息又放肆地侵占他的感官,一时有些摸不清情况,不待回头望,微微眯起的眼瞬息就被黑夜笼罩,只有肌肤相亲的那处灼烫得厉害。
那人埋首在他颈间,不得章法地蹭着他的脖颈,齐鹤不得已侧过头,但这显然方便了胡乱磨蹭的人,柔软的嘴唇无意间碰触到了他冰凉的肌肤。
齐鹤隐隐约约似乎闻到了那人唇齿间残留的酒香,微不可见地皱起眉。
“我有点晕血。”午康安低声说道,“快掩着我的眼睛。”
第16章 跨年番外:粗制滥造的小段子
欢乐向,老夫老妻过年。
——
新年到了,午康安带着齐鹤回老家。
于是几日后夫夫俩一同站在一片废墟上。
“烧得很干净。”午康安说。
齐鹤点点头。
午康安看了许久,突然拥住了眼前的人,低声问:“那次大火之后,你有没有回来看看?”
他的意思是,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可是齐鹤却说:
“我找过你。”
午康安一听,气势噌噌噌往上涨,摸摸齐鹤的脸蛋,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早就喜欢我了哈哈哈哈。”
齐鹤:……
.
正好那年周竹移居到西谷。
抱着冰释前嫌的态度,他们跑到周竹家过年去了。
周竹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上下打量,问:“会做什么啊,白吃白喝的啊?”
午康安连忙举手,生怕这记仇的姑娘把他们招呼走了:“我会做菜。”
“哟,人不可貌相啊,你还是居家好男人型?”周竹啧道。
“行吧,正好给我打下手。”
齐鹤看了看这自动无视他的两人,思量了片刻,举起手:“我会杀鸡杀鸭。”
周竹和午康安面面相觑。
周竹凝视他片刻,怀疑道:“你做过?我看着不像啊,难道午康安还舍得你杀鸡杀鸭?”
齐鹤歪头:“不和杀……”
午康安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笑了笑:“新年吉利,还是不要说这些了。”
.
周竹磕着瓜子,旁观午康安做菜。
午康安做菜还蛮有一手的,值得信任,她满意地点点头。
目光一转,就看向了院子里正在杀生的美人。
齐鹤手起刀落,鸡首分离,血溅的到处都是。
周竹:……
然后他认真地拔起了毛,熟练得好似村头的屠夫,接着操起刀就要剖开鸡的肚子。
她吐出瓜子壳,撇过头,对午康安说:“你在家不敢犯错吧?”
午康安疑惑抬头。
周竹瞥了那被开膛破肚的可怜鸡仔,坦诚地说道:“以我的观察来看,你相好一刀就可以宰了你。”
午康安抄起青菜放到碗里,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啊,他很温柔的。”
“善解人意,体贴温暖,只是平时嘴巴毒了点,但刀子嘴豆腐心,他简直太可爱了。”
周竹嚼着瓜子,看了午康安许久。
然后将瓜子壳一抛,潇洒离去,不搭理这对互相滤镜高到吓人的臭情侣了。
.
午康安端着水盆走过来,牵住齐鹤的手,耐心地洗起来。
“你好好坐那就是,还有多余的鸡肉呢。”
齐鹤摇摇头:“已经杀完了,你应该早点说才是。”
午康安灵光一现,突然笑眯眯地问齐鹤:“你这么喜欢杀鸡啊?”
齐鹤迟疑了一会,比较规矩地回答道:“习惯了,我是说,拿刀砍点什么。”
“没事,我很喜欢。”午康安亲亲他的脸。
正认真洗手的齐鹤被亲了个正着,看了他一眼,也凑上去亲了他几口。
午康安心软化了。
他想问周竹,齐鹤还不够超级无敌可爱吗?
.
西谷的夜是安静的。
所幸齐鹤和午康安都不是热衷于烟花。
齐鹤点了几根蜡烛,再端了两碗饺子放在桌上,和午康安对坐着,窗外是厚重的雪景。
“过年了,说点小秘密吗?”午康安吃了口饺子,问道。
齐鹤仔细想了想:“没有秘密。”
复又抬起头,问:“你有?是什么。”
午康安一不留神被呛住了,咳嗽了几声抬起头,却发现齐鹤很执着地看着他。
午康安连连摇头,“有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有,你看起来才像秘密很多的人。”
齐鹤撑着下巴,缓缓地说道:“你小时候真的没有什么丢人的事情吗?”
那一刻,午康安把从小到大的尴尬事都想了一遍,果断摇头,决心烂在肚子里。
他怎么可能跟心上人聊这些,这不败坏形象吗?
齐鹤一脸意料之中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沉默地一口口吃着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