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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祥(221)
作者:紫邑 阅读记录
空熠泪流满面。
泗垣亦是不忍。
他还从未见过少主如此,在他们面前,少主向来不会展露过多情绪。
空熠抱着盘坐的南宫姣,哽咽:“可是十几日了,若她醒来不是她……”
若她醒来不是她,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连同生共死,他都不知该如何实现。要他伤她的身体,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若她因此意识陨灭,天下又该如何?
天下之祸便是天机谷之祸,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
所以,他必须想到办法救她。
“泗垣,”想到什么,空熠倏然看向殿门方向,同样也是天机谷方向,“你说,天机谷中,有没有能入他人识海的方法?”
泗垣思索半晌,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拉出来一个:“少主,之前老谷主救您的时候,便是用秘法并天机术法一同将您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的,似乎是与识海有关。”
“古老传说中,若天机术法修炼至极致,便可利用天机命盘窥他人思想,老谷主可以凭此救您,会不会您也可以?”
只是这种术法是为一人而非为天下百姓,终究有违其本身用途,迟早会反噬自身。
老谷主为天下奉献一生,少主尚且年轻,不知天道可否认其功过相抵。
这般思忖着,不禁愁云笼面。
他虽然想到,可处处都是不确定。
甚至担心若此法不成,不仅公主殿下,连少主都会搭进去。
可空熠想不了那么多了,他死死抱住这最后一根浮木,“定可以的!泗垣,她与一般人不同,她可是南宫姣,是紫微帝星啊,她定然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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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幻觉
月圆之夜,盈辉如清霜,自天洒下,铺满大地。
也铺满宫中禁军暗沉的墨甲,再流淌出来,银纱般抚过一双双坚毅的眉眼,落在宫殿陛阶最高处的身影之上。
殿门两旁,死侍隐在暗处,尽忠职守。
月上中天,殿门悄然打开,众目之下,隐约见一人伏于青砖,对着高台长长稽首,良久,方起身从殿内退出。
“泗垣大夫。”
凝立的萧晟对其轻轻颔首。
殿内。
只余空熠守着南宫姣。
暗处隆起的高台之上,一隅极亮的月华拢在正中,些许光挥散开,照亮铺满整座高台、以血绘就的阵法。
阵法从最边延的那层石阶一直汇聚到中央,越来越繁复,也越来越华丽。
最后聚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他们未着寸缕,披了满身阵纹。
对于空熠而言,只要是为了南宫姣,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都会去试。
没有天机命盘,他满身血肉便是命盘。
于是,他褪下衣衫,将阵法画在自己身上。
以身环抱住她,她与他血脉相融,明月当空之时,阵法的光芒漫上她的身躯,晶莹的泪滴落,他以最后的力气,吻上她的唇瓣。
公主,此身此心皆为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拥吻。
但就算是最后一次,我也不后悔。
……
幻觉中的南宫姣在渐渐长大,可黑暗化作锁链牢牢缚住她的四肢,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光亮里,宫敛气喘吁吁。
他已经再没力气造出一个接近于真实的场景,只能勉强维持幻觉的存在。
南宫姣缓缓抬起了头。
眸光艰难颤着,怎么也聚不拢。
脑海中的剧痛压迫着身躯,她觉得自己就像那随时会烧山的火油,等她压不住的一刹,便是震天巨响,毁灭一切的时候。
她不担心宫敛会反过来占据她的躯壳,她是不甘,不甘真就如此同归于尽,不甘一切刚刚向好,不甘与她的阿熠还没成婚多久,便要天人永隔。
生死与共,她想与他同生,她想天长日久,海枯石烂,想携手与他度过完满的一生。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昙花一现,还未真正开始便要结束。
宫敛喘过气,一瘸一拐地靠近,咬牙切齿,“南宫姣,你真是个疯子!”
南宫姣笑了。
她的视线里,宫敛就是一团模糊的光晕。
笑容带着得意,“想不到,竟有一日,能被你这般偏激、欲毁天灭地之人道一句疯子。”
宫敛面容狰狞,双手成爪要上来掐死她。
却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地上,挣扎许久未爬起来。
他引她入幻觉之中囚禁,她感受到的痛苦,他自然也有所觉。
南宫姣歪头,“宫敛,我还从未见过已死之人的魂灵,不如你说说,当时被我砍下头颅,劈开身躯之时,可否有此刻痛苦?”
宫敛目眦欲裂。
就算是为了秘法,是为了计谋,这也是他生平最痛之事。
在占上风的时候他可以不将此放在心上,可现在眼看希望越来越渺茫,就越来越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越扎越深,几乎要刺穿心脏。
如果今日彻底陨灭,那么回看当日便再愚蠢不过。
不将己身送出,他起码还能多活些日子,留得青山在,说不定就能找到续命之法。
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本身就是世间的一缕幽魂,幻觉湮灭,他也就不复存在。
宫敛愤恨瞪着她:“南宫姣,你别忘记这是在谁的脑海里,我活不了,你也休想活!”
南宫姣嗤道:“那又如何,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你如何能不死,”宫敛指着她,“识海是一个人的命脉,连我都能感觉到痛楚,说明早已超过你的承受极限,你便是痛也能痛死!”
南宫姣挪了下目光。
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中天地也变成了黑色,只觉眼前感受到的光亮越来越暗,已经全然看不清了。
痛到极处便是麻木,身躯与灵魂都像是一块龟裂的塑像,当裂缝足够多的时候,就会崩塌成一堆灰尘扬起的碎石。
她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崩塌的边缘。
分不清是因为神药药效,还是因为对于宫敛所造幻觉的抵抗太过激烈。
南宫姣闭上了眼眸。
失去视觉,其它感知格外清晰。
她能感觉到缚住自己四肢的绳索越来越紧,力道像是要将她绞灭一般,能感知到身体脑海的痛楚越来越剧烈,连脚下都席卷震荡。
她不知道,当这一片幻觉天地彻底毁灭时,自己将何去何从。
会不会只留下躯壳,还是连躯壳都无法留下。
她听到宫敛在嘶吼,他那么渴望活,渴望永生,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作镜花水月。
他在她身体四周穿来穿去,就是碰不到她。
造就幻觉时,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让她看得见摸不着才将她隔绝,本来随时都能随他心意毁灭,可现在不行了。
在南宫姣的玉石俱焚之下,他连幻觉都险些维持不住,暗处的绳索束缚已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气力,再无法做更多。
外界躯体的感受倒灌入识海,倒灌入幻觉,像勒住两人脖颈的绳索,越收越紧。
宫敛只能徒劳希望有一瞬能碰到她。
她被束缚,但宫敛没有,一旦可以被他碰到,他就能以最原始的方式徒手将她杀死。
南宫姣涣散的目光悬在虚空。
那个方向,渐渐出现了一个漩涡,飓风般卷起幻觉一角,越旋越大。
耳边响起浩大到极致的轰鸣,她渐渐听不到宫敛的声音了,震荡声,飓风声……满满充斥整个天地,巨大的嘈杂之下,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想,只要不被他掌控自身,便是胜利,至于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了。
后果,无非活或是不活。
幻觉消失后,存在是上天垂怜,不存在,也拉了个垫背的,算是有些意义。
突然,腿边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好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很快,咬合感消失,巨响的尾音里,掺杂着一声突兀戛然的凄厉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