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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祥(158)
作者:紫邑 阅读记录
南宫姣敏锐道:“姑母竟然也与你去了信?”
“她到底放心不下你,否则,便是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就这般一人悄然出了分阁来支殷山。”
南宫姣低眉,“我还以为,于伯伯是因为征兵之事而来,你那边离北军营地最近,总要更加艰难。”
竟然是姨母。
之前便有过担忧,经历这么多事,她心态想法都与以往有些许不同,这些不同体现在行文之中,难免会被姨母察觉。
过往在宫中,无论宫内宫外发生何事,面对姨母,她永远都是那个会撒娇会粘人的小女儿。
可是现在,她怕是就算真的见到姨母,也做不出以往那般情态了。
曾经在亲近之人面前可以肆意显露的天真与纯善,她已经不小心弄丢了。
姨母那么了解她,她回信时又离崖下围困之事不远,与以往的改变只会更多。
其实不说其它,只说蜜饯,若是从前的自己,怕是还会嘱托姨母多送些来。
几人绕到书桌旁,南宫姣请于茂勋坐下,刘延武看着姬轻忙前忙后,在桌上备各式各样的小食酪浆。
于茂勋清清嗓子,“此事重要,我便是想着这几日顺带商量个章程出来。只是啊姣姣,主要,还是代你姨母探望一番。”
南宫姣不好意思:“姨母也真是的,若论探望,也该是我去探望于伯伯,如此岂不颠倒?”
哪有长辈探望晚辈的道理。
“姣姣日理万机,何来空闲,”于茂勋毫不在意,“况且吾日日盯着北军那些疯狗一样的兵蛋子,眼睛都盯累了,正好出来换换心情。”
其实哪是累了,是被气的。
想当初,北军前身也有一部分是他率领,结果他这些年在西北,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镇国大将军的带领下行事越来越荒唐。
到了今岁旱灾,已经是惨无人道。
他想阻止也有心无力,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隔些距离,只看消息,那种想要立刻冲出去的愤怒会少许多。
待到时机成熟,看他不好好教训他们!
仔细打量一番南宫姣,“今日瞅着,这身体已是全然恢复了吧,不是身上的病痛,那俪太妃娘子让我看的,想必就是心病?”
南宫姣被看得不自在,避开于茂勋的眼神。
“什么心病不心病,人经历得多了,可不得变一些?”
“是变一些,还是没跨过这个槛?”
于茂勋大掌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
“姣姣啊,你这般经历,伯伯曾经也都经历过,年轻时候刚领兵的时候,因决策失误,引得军中三分之一的将士马革裹尸。
那时,我也是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稳,闭上眼睛都是鲜血厮杀。”
关门的动静引得南宫姣侧目一瞬,是刘叔带人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于茂勋还在继续说,“那时伯伯身边的副将,便是因着为我挡刀命丧敌手。
这件事到今天,我想起来,依旧耿耿于怀。”
“当时下了战场,我便将所有赏赐都给了他们二人的家人,他们的老父老母,我也当自个儿的亲生父母孝顺,前些日子,也都去世了。”
“若不是为我挡刀,他们就能活着回家。那一仗之后,本都打算回去成亲的。若能活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必定是儿孙满堂,阖家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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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军械
南宫姣听得入神。
眼前浮现那日崖下刻骨铭心的场景。
当年于伯伯的副将,也是如此毫不犹豫献出性命,以命换命让他先走吗?
于伯伯无子孙后代,此生为澜瑛阁而活。可若是那两名副将,普普通通的不碍镇国大将军那般人的眼,说不定就真如于伯伯所说,能人丁兴旺,枝繁叶茂。
若算起来,于伯伯所背负的,要比她沉重得多。
“那……”
南宫姣张口欲言,欲言又止。
于茂勋眼含笑意,透着热忱与豁达,开口便是历经世事的智慧。
“姣姣是想问,我当年是如何度过的,是吗?”
南宫姣点头,认真聆听。
于茂勋意味深长,“其实,姣姣如此聪慧,已经有答案了,只是姣姣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南宫姣不解,“我有答案?”
“便是接受二字。”
于茂勋的目光通透,仿佛能一下看到她的心底。
缓缓道:“接受自己的失误也好,自私也罢,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并且永远都无法十全十美的事实,不要因此谴责自己,做好当下,便是了。”
南宫姣朱唇微启,面上罕见露出迷茫。
“在我看来,姣姣如今,可比我当年做得好多了。俪太妃娘子啊,也是关心则乱。”
于茂勋又拍拍她的肩膀,满是赞赏。
“人又不是铁石心肠,姣姣又如此讲情义,只是啊,人终究是要往前看。”
于茂勋压低声音,“情郎没了,还能再找一个啊,也不妨碍姣姣怀念上一个。”
南宫姣猝不及防,直接闹了个大红脸,“于伯伯!”
于茂勋哈哈大笑,起身,背着手就往外走,“人生不过几十载,多少时日都困在过往啊……
主上留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且先去逛逛这支殷山头。”
南宫姣起身,望他高大的身影迈着潇洒的步伐向前,他并未回头,只是随意摆摆手,便跨出门槛。
她久久望着,望着他的身影跨上小路,转过丛林,仿佛由此,窥见了世界的另外一番模样。
豁达不羁,随心所欲,笑傲江湖。
于茂勋,于大将军,是面对千军万马,还能于阵前高歌一曲之人。
是明知面对强权以卵击石,也依旧毫不犹豫秉持正义之人。
做事不问前尘,不寻后路,只求无愧于心。
她忽然无比向往。
她头一回,不夹带丝毫负面情绪,平平常常审视过往。
仿佛自天地浩瀚中,聚焦于一缕清风。
清风无所谓好坏善恶,不带有任何浓烈情感,它只是它本身。
徜徉在天地之中,万宇之内,不需要任何意义,只是存在。
如于伯伯所说,她确实已经渐渐接受,渐渐认清自己亦存人性之卑劣,渐渐学着不再对牺牲耿耿于怀。
事实告诉她,很多东西,是永远无法释怀的,不然于伯伯如此看得开,怎么还会将大半生都耗在西北,耗在北军身上。
他是渴望有朝一日,可以以血祭奠逝者。
她也同样。
她要让镇国大将军,要让宫敛他们,让所有负他们、负天下人之人,受尽千百倍折磨而死。
再挫骨扬灰,以此祭奠所有无辜惨死之人。
余下几日,南宫姣与于茂勋及支殷山众人一同,仔细筹划了进一步广泛适用于所有分阁地点的征兵方案。
粗略的总体方案之下,还有对何处因地制宜的实施细则。
北军附近分阁最难,反之,越是朝廷无力多管之地,越是容易。
于茂勋还是朝堂将军时,也曾亲自招兵买马,从开始征兵到最后练兵上战场,其中桩桩件件的章程细节,都很有经验。
加上南宫姣对于大局的把控,其余人的集思广益,一项一项进展飞快,不到五日,具体指令都已出来。
兵力的问题有了解决章程,至于兵器马匹,无非钱财门路。
马匹倒是好说,永陵境内北地也有几处专门买卖的马场,加上燕昀并非铁板一块,着熟悉当地的阁众前去,也能解决。
唯独兵器。
或者说,军械。
十分难办。
军械之事最为关键,战场上并非只靠人马武力厮杀,好的军械以一敌十都算少的。
曾经从灰衣人处缴获暗器的黑石材质一直令南宫姣耿耿于怀,那是已知最好的兵器原材料,所锻造的器械坚不可摧,又不易断裂,开刃后异常锋利。
灰衣人,或是说宫敛的战略已经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