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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见月明(179)
作者:阿相 阅读记录
余穆尧简直想要把心掰碎了,再一片一片放在萧仲文手上。
他道:“我还有很多离经叛道的妄语,先生也要听吗?”
萧仲文羞耻不堪,闭上眼不敢去看,而余穆尧也不需要他再回答什么了。
萧仲文陷入柔软的被里,他背过身子,一只手掌覆盖着脸,自觉无颜见人。
余穆尧不好麻烦老嬷,便下床自己打了热水来,回房收拾干净了,又哄着萧仲文擦洗。
萧仲文方才,雪白的腰肢如化了水般,如今却像死鱼一样僵硬,余穆尧耐心哄着他,凑到他耳边说情话。
萧仲文一动不动,耳根滚烫,像发起了高烧。
好容易由着余穆尧摆弄完了。余穆尧趿掉了鞋,重新翻身上塌。他挨在萧仲文旁边,两只胳膊一展,牢牢把人箍在怀里。
萧仲文有点喘不上气了,余穆尧亲吻他修长雪白的后颈,小声说道:“先生,我好像做了场梦。”
萧仲文耷拉着眼皮,想起方才的胡天胡地,有气发不出来:“别这样叫我。”
余穆尧眼里发光:“那我喊你别的,我之前早就想过了……”
萧仲文很快后悔了。余穆尧在他耳边说话,今晚一晚上都不会停的,萧仲文索性翻过身来。
他拍了一把余穆尧,咕囔道:“我想睡了。”
余穆尧于是安静下来,托着下巴瞧他。萧仲文被这样看着,困也不困了。
两个人的腿叠着,余穆尧高兴得要命,总忍不住要乱蹭,像小狗摇尾巴似的烦人。
萧仲文恐他还没消停,只得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他。
指尖落在他腰际,萧仲文顿住,说:“这里有道疤。”
余穆尧有些痒意,向后挠了挠腰背,不好意思说:“平叛嘛,难免总会受些伤,我身上还有好几处……你会不会嫌不好看啊?”
他有些紧张:“那我日后注意些,之前扔了许多金贵的药,现在悔死了。”
萧仲文低声说:“这一道刀伤是最轻的。”
余穆尧一怔,伸手坏心眼地挠他痒痒,与他咬耳朵:“好啊,你方才是不是都偷偷摸过一遍。”
他想了想,又道:“腰上的也不是致命伤,腰背肉厚,好得自然快些了。”
萧仲文许久后才轻轻嗯了一声,又蜷身埋在他臂弯里,困倦地阖眼睡去。
余穆尧倒很精神,守着萧仲文,眼睛一眨也不眨,片刻不看都舍不得。他觉得这天亮得未免太过早了。
今日如昨,是个阴雨天。窗外飘雨细细碎碎,说着当年秋事还未休。
作者有话说: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第163章 【余萧番外】春生秋杀
去往崇德殿的路是鹅卵石铺的,下雨天脚底容易打滑,宦官撑伞,贴在萧仲文身旁小心搀扶,萧仲文步行走过这段路,脚下依旧不慎绊了两绊。
撑伞的小宦官才入宫不久,见状连忙赔罪:“宫中的路,当数崇德殿的最好走,怪这天公不作好,连着十来天了,雨都没停歇过。大人当心。”
萧仲文无意见怪。他本就心不在焉,随口回道:“我确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小宦官虽青涩,但萧仲文身上的官袍还是识得的,笑说道:“尚书大人打趣奴才了,这路大人上朝总要经过,又怎会是第一次走。”
萧仲文没再回答。身后一阵响动,四人抬的金玉轿辇与他二人匆匆擦过,走得飞快。
那小宦官反应过来,知道说错了话,旋即弓起肩背,不敢再看他。
反观萧仲文,默默垂手,怔然望着那顶轿子。方才金红罗绡的车帘遇风掀开半角,露出了里头贵人冷峻的眉目来。
萧仲文低眉,不知所想。
他步行了小半时辰,才到了地方,那小宦官伺候得十分仔细,他还是避免不了沾湿了肩头。
他拍了拍肩上水珠,总感觉有人在暗地里打量他,他抬头,看见殿前伫立的一道熟悉劲拔的身影。
余穆尧与他对视了一阵,淡淡收回目光,抬腿往大殿去了。
他今日识得大体,免了萧仲文先前顾虑,萧仲文迟疑一下,也跟着他的脚步,前后一起进去了。
陛下昨日与将军就淮南平叛一事彻夜长谈,今日特设宴席,与将军践行,兵部一些长官均有到场。想来是昨日夜谈的结果颇顺皇帝心意。
崇德殿里,内侍上前迎接萧仲文入席。席位照例按品阶排位,余穆尧挨得皇帝最近,萧仲文与他只相隔了一张磐青的翘头桌案。
吃过三杯酒后,皇帝驾临,如常地问候了将军几句,接着说了些君臣的体己话,细到淮南地方阴雨潮湿,多生蚊虫,陛下也记挂在心上。
将军态度客气,也顺势回了一些场面话。兵部的其他同僚来敬他酒,他虽接下,但面上神色冷漠,沉默少言,并不完全买账。
萧仲文只管闷头喝酒,反正少有人来打扰他。余穆尧往日与他一同赴宫宴时,总是枉顾内侍劝阻,要挤开旁人,抢着与他坐一块,亲亲密密与他说好些话。
余穆尧今日安分了许多。前夜的难舍难离如同幻象一场。
萧仲文想他终于是开了窍。演戏么,左右不过貌似情非,阳奉阴违,来回多两次就熟悉了。
他喝了两杯,觉得有些累人,干脆趴在桌案上,斜眼盯着余穆尧的方向。
余穆尧眼观鼻鼻观心,坐姿端正,腰板笔直,没见半分醉意。
萧仲文歪头枕靠在胳膊上,就着伏案的姿势,高高抬着酒壶往嘴里再灌。酒溅上他的脸颊,又滑落到下颚,沾湿了朱红的金线绣鹤的官袍。旁人发觉他失态,却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留待席后与他人窃窃笑说:瞧他那个落魄样子,陛下还能留他到几时!
萧仲文瞧着余穆尧,余穆尧一个眼神都不回与他。宫里的酒是泉州特供陈酿,萧仲文每每饮到一壶半时就会彻底醉了,宫宴时辰过半,他刚好饮完一壶。
他喊人重新拿了酒碗来,换了手中玉杯,二两酒再入喉,面色便如流霞照人,有道细白的酒渍从殷红的唇边蔓延到颈下,他也不擦拭。一副醉态。
他扶着额头,手里捏着青花梅纹的酒碗,身子歪斜,见眼前光影潋滟,杯盏相撞之声玲珑入耳,使人迷迷离离。
萧仲文头疼欲裂,恍惚间见众人都停下杯来,冷眼看他丑态。他半醉半醒,仿佛已几步扑到余穆尧案前,将一旁的参领扯开,粗暴提起余穆尧的衣襟,质问他如何要害自己。
他会严厉地斥责他,说自己惜他是个将才,去请师兄徐靖授他枪术,可怜徐家营的兄弟原本以他为尊,余穆尧只是营中打杂,却抢了自己风头,后来一同入朝中共事,明明也是由他引荐,余穆尧才有的如今。
他被皇帝猜忌,不被喜欢,余穆尧也不肯为他美言一句,还要同他撇清关系。
他醉酒吐露心声,把这些话大声说完。众人想必或震惊或鄙弃,圣上震怒,喝令他退下。
余穆尧着急安抚他,无暇辩驳。他与余穆尧挨得这样近,他袖下藏了刀呵,是一把刃面银白胜雪的西域弯刀,那刀锋淬了麻药,捅在余穆尧腰上,余穆尧避无可避,很快、很快地,陷入到无声无边的黑暗中去。
萧仲文掷杯为号,场上风云忽变,中书侍郎赵成闽毅然站出来,细数他桩桩件件罪证。萧仲文宫宴醉酒,因心中妒恨,公然行刺朝中大将,扔下大狱,辩无可辩。
余穆尧是最后知道的。赵云磊会拦住他,说与他听,世间事不能两全,断尾求生,不得已矣。
这世上从此再无余穆尧的把柄了,余穆尧伤心一阵后,应该高兴才是。
萧仲文站起了身,他官袍不整,腰肢轻软,醉醉醺醺惹得所有人注意。场上喧嚣暂止,众人的眼光都瞧着他,皇帝也瞧着。
萧仲文垂下眼帘,嘲弄一笑:是了,演戏么,左右不过貌似情非,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