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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如练(77)

作者:羞花掠影 阅读记录


练儿讨厌欺骗。

他却一次又一次用最诛心的方式对待她。

宋砚清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落到脸上,他却感觉不到疼一般。

她方才想必对自己失望罢。

连宋砚清这个名字都不唤了,一口一个宋三公子。

疏离、生分、冷淡,把原先对他那一点儿宽容亲和也都一并收了回去。

也对,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受到她的优待。

·

翌日一早

赵断鸿骑着马风风火火赶来悦来客栈,和辛如练碰面后简单说了昨夜的事。

“席东月那厮狡猾得很,我原本一路跟在他后面的,他也没发现我,谁承想等拐进一条山路后他人就不见了,我在山间找了许久,没见到半点儿人影。”

说着,赵断鸿瞥着辛如练的表情,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辛将军,我跟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说起来怪丢脸不说,还辜负了辛将军一番期望。

辛如练并不感到意外,不管换做是谁去追,都会是一场空。

叫了伙计添置酒菜好生款待赵断鸿,辛如练道:“赵元帅言重了,奔波一夜实属劳累,先用膳罢。”

赵断鸿也不客气,拿了筷子递给辛如练,又夹了好些菜到她碗里:“辛将军也吃!”

二人本就生得郎才女貌,一个辛将军,一个赵元帅的喊着,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加之旁边还蹲了一只海东青,周围人顿时明了她们二人的身份。

得知大燕此来是为议和,纷纷窃窃私语,觉得和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国结秦晋之好,不费一兵一卒达成合作,这不比起战乱好?

先前他们就听说辛如练和赵断鸿在京城里有些不清不楚,不过他们大齐皇帝有意压下此事,便借着处落辛护以儆效尤。

此后二人的事虽无人再敢提起,但众人也都心照不宣。

如今见二人相处模式,觉得此话并非空穴来风。

甚至有大胆的人开始放言,若是辛如练嫁去大燕和亲,嫁给这位鹰帅,于两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辛如练已经被废,但好歹曾经也是当过将军的人。

这一个将军,一个元帅,怎么也算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赵断鸿是习武之人,耳目比常人好,听着他人絮絮叨叨的小话,眉梢挑了挑。

别的他不敢苟同,但对于他人夸赞辛如练和他是一对璧人的话他听进去了,还笑着点点头,觉得对方眼光不错。

他和辛将军自然是最般配的。

至于那什么宋三公子,客路阁阁主什么的,通通都见鬼去吧!

辛如练自是也听到了周围人的小话,一时间觉得很是悲凉。

也不怪他们能想到和亲这层面,历朝历代议和之事不少,而议和的最后都是和亲了事。

可要是和亲有用,九州各国又怎么会兵戈不止。

更可悲的是他们瞧不起女子,却又把女子当做交换物品,不顾她的意愿,把议和重任理所当然加诸到和亲女子身上。

明明是自己懦弱,企图用和亲女子换取一时的苟且,末了还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一句能为国和亲,这是女子的福气。

但当一方撕毁条约不再遵守约定,开始露出本相大肆进攻时,他们又会反过来指着和亲女子。

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指责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做好和亲的本分,这才引得对方雷霆震怒,挑起战争,民不聊生。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有理。

就像现在,他们还为自己想出来的和亲法子沾沾自喜。

辛如练扒着白米饭,一时间觉得食难下咽。

外人只道她百战百胜,却不知那是她不敢输,也输不起。

每一次提剑上战场,她都是抱着死了都不能输的想法。

因为只要她败了,就会像他们所说这般,会有别的和亲女子奔赴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不是一个女子,而是千千万万个,一旦开了这个头,往后国之不国。

可是在这条路上她还是败了,没能坚守到最后。

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命运的作弄,就连她自己都得嫁给他人冲喜。

辛如练苦笑,忽听得身后有人开口道。

“堂堂男儿,上不通文为往圣继绝学,下不学武为万世开太平,一个两个就只会躲在背后指点江山,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率先想到的就是和亲解决,泱泱大国是人都死绝了还是怎么?自己懦弱无能就把女子推出去挡祸抵灾,还要装作一副忧国忧民深明大义的样子,不反思检讨也就罢了,反要她人为你的过错负责,当真是男儿本色。”

第59章 这位想必就是宋三公子

声音虽然不大, 但字字珠玑,清脆入耳。

一时间,客栈都因这一句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动作,吃菜的忘了夹菜, 喝酒的忘了倒酒, 皆纷纷朝说话的人看去。

只见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白衣公子, 长身玉立,气质出众,眉宇间蕴着一点儿病态之色, 衬得整张脸苍白如纸。

辛如练也跟着看了过去。

因着出了昨晚那档子事,二人此刻的关系颇有些微妙。

但听得他方才那一席话,沉到谷底的心情好转不少。

宋砚清凝着辛如练的眼,惊觉她又变成了先前那般生死看淡的模样。

他的练儿在外征战, 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这些人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临了还要把她推出去,促成议和。

他一个旁观者听了尚且愤怒不已,练儿作为当事人又得多心寒?

宋砚清忽然又想起前些日子黄鹂带来的那封密信。

是江书改写的, 将仇行世在大福寺批命一事全都告知了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练儿。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却要让她承受世间最恶毒的一切,世人的冷眼, 刻薄的语言。

褫夺军职, 武功被废,被迫冲喜, 父母不疼,姊妹不亲, 批命断言,和亲议和。

这其中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足以打击人,她又是怎么做到坦然面对的?

是伤得太多太深,所以习惯了吗?

“诸位怕不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久到忘了能坐在这里吃茶闲话都是因为谁,女郎战场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时不见得你们感恩戴德,现在树倒猢狲散,你们人人都来踩上一脚,甚至要把女郎推出去和亲,如此行径,和强盗匪贼有什么区别?”

宋砚清一字一顿。

他没有说他的夫人,而是用女郎指代。

因为练儿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庸,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她读的是治国策,使的是安邦剑,从来都不是深闺大院里为他人红袖添香的女子。

他的怒不是因为旁人把辛如练和赵断鸿凑在一起而怒,而是为他们不知所谓把自己天真的想法强加到辛如练身上而怒。

所有人都在逼她。

包括他自己也用圣旨逼着她下嫁冲喜。

他愤怒他人把辛如练当做物品推来送去,更怒己不争,不能替她遮风挡雨也无法改变这般现状。

厅内一时寂静。

众人被他这些话骂得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宋砚清点到为止,有些话说得太清楚反而没有效果。

对于这些拎不清看不明的人,多说无益。

自楼梯口缓步行来,宋砚清很自觉地坐去了辛如练身边。

原本是赵断鸿和海东青一左一右围坐在辛如练旁边的,只有辛如练对面还剩一个空位。

但宋砚清来了后,海东青不知道怎的突然起身,溜到了原先空出来的位置,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宋砚清。

目睹全程的赵断鸿惊诧不已,眼神询问踏尘怎么回事。

海东青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向来都是横着走,怎么到了宋砚清跟前它反倒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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