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长老在小狐狸身上停留了几眼，转而消失在风中。

“资质平平，不见也罢。”太上长老懒洋洋靠在椅子上。

“师父。”应长老坚持自己没有看走眼，讲述了龙琛在比赛上的表现。

“定是他生死战打得多，反应成了本能。”太上长老不以为奇，“要我说，就是你们现在太惯着弟子拉，他们缺乏历练，光会那套剑招有何用，这不是被野路子干趴下了？”

“娄靖那小子还是有点儿骨气，收了个弟子，不教他剑法。”太上长老说着说着气上来了，“你们真是没用，竟让他比了下去。”

应长老的脸顿时沉下，“他打不过我，至于教弟子，他未必在行。是那苗子好，奇苗哪怕生于顽石之下，也能击穿一切，长成参天大树。”

“嘿！我倒要看看，那小家伙，如何值得你这样夸？”太上长老话音未落，就消失在空气中。

应长老背手跟上，面色冷酷，眼里隐隐有些激动。

龙琛刚刚做了一桌鸡鸭鱼肉，现在正一颗颗剥葡萄，喂给白皎。

大门被拍响了。

“谁？”龙琛问，他明明已经谢绝见客，怎么还会有不识相的人来敲门。

“我。”陌生的声音。

龙琛无奈，开了院门。

眼前是个长相平平的弟子，修为大约与他相当。

“道友，请赐教！”这弟子拿一把普通的万剑派制式长剑。

龙琛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转身准备走，“你师兄弟没告诉你吗？和我打一场，至少五百灵石。”

“偷奸耍滑，蝇营狗苟，你这般人，也配走剑道！”陌生弟子顺手就是一剑。

正在龙琛的视野死角。幸而他历经过无数生死之战，对危险的感知已如呼吸般平常，他猛地跳起，落在一边的石凳上，避开这遭。

见龙琛被袭击，白皎先恼了，她大声嘶吼着威胁，冲向陌生的万剑派弟子。

听在别人耳里，就是小狗儿般的叫声。

太上长老大袖一挥，一阵风卷着小狐狸飞出。

龙琛飞身去接，却见突然出现的应长老伸手，让小狐狸缓缓停下，仿佛落入云朵中。

“与我打，还敢分心。”太上长老眼中有怒意，毫不客气地一剑披向龙琛。

龙琛就地一个打滚，躲过剑锋，仍被剑气波及，胸腹中气血翻腾，口中已有腥甜。

“师侄，勿急，这位是万剑派门下弟子，许是闭关闭久了，有些疯魔，请你见谅。”应长老停在屋顶，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不，他没说谎，太上长老也算是弟子，毕竟学无止境，到大乘就飞升了。

龙琛看出了些异样，可对手的剑如狂风巨浪，一波接一波，根本不容他细想。

同样是筑基后期，这个陌生弟子带来的压迫感，远胜于在宗门大比中遇到的筑基期大圆满。

虚虚实实，他和龙琛一样，有的剑招带剑气，有的全凭体力，这是最节省灵力的方法。

这是个强大的对手！

快。狠。准。龙琛拼尽一切让自己做到最好，可对敌眼前这人，仿佛还不够。

对方像是面镜子，能完整地复刻他的方法技巧招式。还有突如其来的，他想不懂摸不透的剑招。

龙琛吐出口鲜血，掌心微微有些汗意，心中的战意已蓬勃生长，眼里亮起兴奋的光。

再次向前！

“你从哪捡的徒弟？”应长老的眼睛紧紧盯着院中的两人，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哎……”空气中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混剑仙不知何时出现在屋脊上，“是他非要跟着我。”

白皎好奇地竖起耳朵。

“那一年，你应该记得，兽潮狂袭，好大一场人间惨剧。”

“在废墟中，我想捡点细软换酒钱，竟翻出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第15章

那天，尸横遍野，血染红了天。

混剑仙捡到了刚刚变成孤儿的龙琛。怕他年幼被四处游荡的妖兽吃掉，混剑仙将他送到仙盟在附近搭建的救护所。

“他跑出来了，跟着我，像只认定了主人的小狗儿。”混剑仙看向远处，眼里满是怀念，“那时他还是个可爱的小家伙，眼睛黑溜溜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仙盟的伪君子们还挺喜欢他的。”

“他一次次跑出来，我一次次把他送回去。我问他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他说我救了他。”

混剑仙嘿嘿笑着，眼里难得的有明媚的光。

“以师兄的实力，想跑，还有人能追得上吗？何况是个幼童。”应长老揶揄道。

混剑仙苦笑两声。他想，除非亲身体会，否则永远也无法明白那个孩子的执拗。

那么小的孩子，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摔到浑身是伤痕，甚至没有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

谁能不心软呢？那孩子也是吃准了这点吧。

混剑仙轻笑了下，眉眼间竟露出年轻俊郎的模样，他满脸是骄傲， “你还别说，真让我捡到宝了。”

那时的龙琛，还会竭尽所能地做任何事讨好他。给他做饭，为他缝衣，把喝到醉醺醺躺在大街上的他拖到屋檐下。

龙琛太好了。

可那时的他，别说带孩子，就是自己也照顾不了，某天死在某个角落里，他也无所谓。

他为什么会留下龙琛呢？就像龙琛，之前不睡觉不吃饭只会把时间花在变强上，现在却一天天闲得慌似的，做各种耗费精力的事，喂养小狐狸。

许是他们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曾经的自己，亦或是他们灵魂上的缺口得到了对方的填补。

“噼啪！”原地一声惊雷。

两人一狐不再沉溺于龙琛的过往，齐齐看向台上。

太上长老浑身焦黑，正是刚刚被雷劈过。为了化作普通弟子，他封住了修为，穿的也是普通弟子服，都让烧成灰。幸而，他的身体是实打实的渡劫期大能，经历过数次雷劈，一点儿伤都没受。

龙琛拄着剑，大口喘着粗气，嘴角挂着一道血痕。

“这小子的雷灵根还不弱。”应长老赞道。

雷灵根是种变异灵根，也是攻击力最为强大的灵根之一。在之前的比试中龙琛一直没用过相关的术法，众人只以为他的灵根很弱。今日一见，这威力不同寻常，若对手换成个平常弟子，真是得要重伤。

想必，龙琛也是被逼到了穷途末路，才用出这张压箱底的底牌。

只是，对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哎，这小子太倔，应该看出有问题了吧，怎么还不认输？”混剑仙说着，用手推了推小狐狸，“他最听你的，你去劝劝他，少受罪。”

白皎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台上，不，她不能劝，哥哥想要赢，想要第一，绝不会认输。

“你怎么也这么倔？”混剑仙无奈地叹了口气。

龙琛不像那些出身名门的弟子，拥有成熟的功法和招式，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千锤百炼、慢慢摸索出来的。

混剑仙是个混的，露宿荒野也怡然自得。而龙琛虽不过分挑剔，可他爱干净，充满好奇喜欢各种小玩意儿。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混剑仙一块灵石也攒不下来，也没细心到去满足个小孩子的愿望。

龙琛便去自己攒钱，帮别人跑腿找东西送东西，打擂台赛被人暴揍供人取乐，再大一点他还能接任务降妖除魔捉鬼惩恶。

渐渐的，从龙琛跟着混剑仙，变成混剑仙跟着龙琛，龙琛去哪儿，哪儿就有混剑仙的酒钱。

打斗打多了，武器损耗得快，龙琛舍不得花钱去修，他就慢慢琢磨着自己修，修着修着就变成了炼器大师。

有段时间，混剑仙思考过，是不是龙琛小时候跟自己吃了苦，才变得这么抠。时间，一分当成三分花，赶路途中都在随手雕刻。钱，一块灵石他也不会错过，能赚就赚。就连灵力——

少年龙琛的话还依稀在耳，“师父，我找到一个赚钱的好方法，画符！灵力不用也是浪费，都在画符上耗掉，还能换钱，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