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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510)
作者:南希北庆 阅读记录
张斐立刻道:“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只是希望将律学提升一个境界,赋予一点点思想,但具体是该怎么说,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司马光当即就傻眼了,“你没有想明白,你怎么在上面说得头头是道。”
张斐道:“我就是想着应付这一堂课,反正他们一时肯定也想不明白,糊弄过去就行了。”
司马光恍然大悟,“难怪你小子方才跑得那么快,连官家都叫不住你。”
张斐顿时是心有余悸道:“当时真的好险,富公、王学士、文公都出手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这弄得我是心慌慌。”
司马光焦虑道:“可是你跑得了一时,你跑不了一世啊。”
张斐道:“我正打算与司马学士商量这个问题,这课我觉得没有必要上,我这一进教室,不是老师,是敌人来着,倒不是我怕他们,但是我图啥,闲着没事,跑去与他们吵架。”
司马光一摆手道:“这已经没得商量,下堂课你是必须得上,这事你要不说清楚,可能麻烦更大。”
张斐郁闷道:“但我就准备一堂课。”
司马光道:“那你现在就给想,我去安排课程,尽量帮你拖延。”
“哎呦!”张斐一捂脸,“司马学士,你说我们这是不是闲得慌。”
司马光心情很纠结,其实张斐这个想法,他是比较认同的,提升律学的地位,但是吧,这玩得大了一点。他也是欲哭无泪,“我哪里知道你会弄个法制之法出来,这学问我现在都没有理解透彻。”
许遵深表认同地点点头。
他方才赶回来,就是想跟张斐讨论讨论。
这个观点实在是太稀罕了。
百家之中,就杨朱提到过,但问题是杨朱没有留下著作。
“也许这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吧。”张斐挠着头,“我再想想看,到时该怎么圆。”
圆?
天呐!
司马光头都是大的,不禁叮嘱道:“好好想,仔细想,下课堂你面对可就不是那些学生,而是王介甫、富公他们。”
“啊?”
“这是你自己闯下的祸。”
“要是司马学士不让我去的话!”张斐幽怨道。
司马光张了下嘴,可心想,这小子就跟驴一样,你不抽他一鞭子,他也不会动得。转而道:“你也知道这刑不上士大夫,要是出事的话,老夫肯定是没事的。”
张斐惊讶道:“司马学士,你,你不保我吗?”
司马光哼道:“我保你什么,出了事,我自己也有责任,不过我最多是去地方当官,你可就不一样了。”
张斐面色一惊,“呃这从九品下算不算士大夫?”
司马光笑道:“你说呢?”
张斐点点头:“我也要当士大夫。”心里却补充一句,要是当不了的话,我就弄法制之法,将你们都给拉下来。
司马光再三叮嘱之后,他便急急赶往国子监,因为张斐的下一堂课就是定在明天的,谁敢让皇帝等。
可人家皇帝也不会等。
皇帝早就来了,只不过是在许家,司马光刚刚走,许芷倩还未来得及问个明白,张斐就被赵顼给叫走了。
他跟张斐向来是单独谈,许遵父女老老实实待在张家。
见到张斐,赵顼便笑问道:“此事是你早有预谋吧?”
张斐嘿嘿笑道:“到底是没有瞒过陛下。”
赵顼为什么知道这一点,就是因为张斐曾跟提过那权力的笼子,但听完富弼的解释后,他觉得这笼子好像有些大,不太可控,于是就问道:“你是何打算?”
张斐回答道:“欲求三足鼎立。”
“三足鼎立?”赵顼诧异道。
张斐笑道:“陛下一定与王学士和文公他们谈过这事吧?”
赵顼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他们的表态是否有些纠结,是既不赞成,但又不明确反对?”
赵顼好奇道:“你如何得知的?”
虽然文彦博提过一嘴,但也只是表达顾虑,态度不坚决,至于富弼、司马光、王安石,则是保留态度。
张斐笑道:“王学士的新政,显然是更偏向法家,而文公他们则是要坚守儒家,我的法制之法是有别于此二家,也不可能被二家吸纳,必将成为第三家。
如果儒家彻底否定法制之法,儒家减法制,得到的就是德治,意思是不言而喻,就是要捍卫士大夫的权益,王学士必然会以此来攻击他们。
因为法制之法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而文公他们是提倡藏富于民,如果他们要否定这个权益,不就是所谓的藏富于民,就是在藏富于士大夫,而非天下百姓。
而王学士要否定的话,也有悖于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理念,你否定百姓捍卫自身正当权益,那大家就会猜想,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赵顼稍稍点头,又问道:“即便如此,意义何在?”
张斐道:“这思想不同于其它,如果只是两派相争,陛下要文治武功,就只能选一派,不是黑,就是白,而法制之法是可以同时制衡住他们,陛下便可择优而取,无须瞻前顾后。”
利用思想来左右权力之争,这也属帝王之术,可以说是赵顼的专业,思索半响,他就问道:“他们难道就不会用法制之法来对付朕?”
张斐也思索一下,道:“他们不太可能会利用此法来对付陛下,但是陛下可能需要自己约束自己。”
赵顼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解释道:“因为文公他们是不可能放弃儒家之法,而王学士也不可能放弃法家之法,只要陛下不反对法制之法话,就极可能会出现三足鼎立的情况。问题就在于,陛下既然不反对,但又不以身作则,那他们肯定就会以此来攻击陛下。”
赵顼眼中一亮,旋即沉吟不语。
思想是革新保守两派的核心利益。
要是没有儒家思想,这保守派都拿不出反对新法的理由,他们就不可能会去支持法制之法,他们都不支持,就肯定也不会用法制之法的学问去限制皇帝。
如果他们敢这么做,儒家之法就废了。
这个本来是要限制皇帝的,但他们又肯定不会用。
那么皇帝就可以反过来,利用法制之法去制衡儒家之法。
其实主要是儒家之法,虽然儒家有利于君主统治,但现在不太不利于富国强兵,赵顼要文治武功,必须要压制儒家之法。
哥要打仗,你们却要藏富于民,那还打个蛋。
而法家之法,其实对于赵顼是最有利的,但问题是儒家之法实在是太强盛,法家之法没有太多出路,百姓都不会接受的。
王安石自己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说得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这显然有意跟法家保持距离,如果是法家,直接加赋就行了。
对比王安石和桑弘羊的经济政策,其中最主要的区别,就是王安石的新政兼顾儒家思想,而桑弘羊就是为武帝捞钱,用的手段是法家的术,而非是德。
赵顼很是心动,因为之前他就有打算,要是实在没有办法,搞不定这一群士大夫,那就弄个权力笼子,跟他们极限0.5换一,我损失一点,你们损失更多就行。
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富国强兵。
如今看来,在短时日内,皇帝可以不损失什么,以身作则,这个没有问题,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关键儒家这么强大,输得几率也比较小,保持均衡就行。
另外,如果他能够成就霸业,这个问题或许就不是问题。
赵顼问道:“你这一堂课,就能做到三足鼎立吗?”
张斐摇摇头道:“不能。这我还得慢慢想,看怎么弄。”
赵顼神情一滞,震惊道:“你你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吗?”
张斐赶忙道:“关于三足鼎立,我是想得很明白,但是这法制之法怎么去架构,这个我还未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