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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323)

作者:南希北庆 阅读记录


张斐问道:“其实你租红契的田地,就是加上税赋,也比这还少,而如今你不但已经缴纳八成税,可能还要面临交税的风险,这一点员外可有跟你提及过。”

李大才回答道:“俺家以前租过那红契的土地,可结果却害得俺将女儿都给卖了,俺发誓再也不租那红契田地。”

说到后面,他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眼眶也有些泛红。

张斐稍稍一愣:“为什么?”

李大才道:“你以为朝廷规定多少税赋,那些人就会收多少吗?俺以前都交过三倍的税钱,害得俺没钱交佃租,俺又不敢借钱,只能卖了女儿交租。”

说到这里,他突然哭了起来,一般抹着眼泪,一边呜咽道:“你以为俺傻,不会算数么,俺就是会算数,才不敢租那红契田,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官府这回会要多少税钱,哪怕白契田地的租金高,俺们也愿意租,至少员外不会多要俺们的钱。”

张斐眉头一皱,先是瞧了一眼李国忠他们,又环目四周那些官员,好似在问,这么回答,是都不要脸了吗?

那些官员是个个一脸淡漠。

你们不是要斗吗?

来呀!

互相伤害啊!

看谁承担得起。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打个小广告

院门前围观的群众们,之前他们心里可是毫无公正,就只有押注,他们中不少人都希望张斐输掉这场官司。

但听到李大才的遭遇,人人脸上又都浮现出怒气来。

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但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个个是憋着一股气,怒睁双目,但也不知道是盯着谁。

富弼、韩琦相觑一眼,皆是深深叹了口气。

就平时而言,那些佃农敢说这话?

不要命啦!

这肯定是有人教他们这么说的。

为什么那些大臣都劝阻皇帝,不要用司法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而应该用政令,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原因。

只要是关于税收问题,最终总是能够清算到朝廷头上去。

大地主、士大夫、官吏与朝廷就是一体的,是不分你我的。

这又不是一个个人行为,而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许多小官小吏多收钱,都是朝廷默许的,为什么默许,因为朝廷发不了他们太多钱。

告他们,不等于告自己吗?

那大家就都把底裤给扒了,看看谁屁股上的屎够多。

肯定是朝廷。

万恶之源。

而朝廷的老大是谁?

其中唯独司马光、王安石是非常淡定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关于这个问题,张斐是非常清楚的。

因为张斐曾再三提到,佃农这官司是很难打的,因为佃农跟地主是一边的,不是说对立的,他们一定会支持地主,因为这关乎他们的生存。

而如今就是这情况,这些佃农直接将责任全部推给朝廷,就是白契都是他们要求的。

其实佃农只要将矛头指向地主,那几乎就是稳赢版,但这不可能,除非你保障给他们土地种地。

等到李大才呜咽声渐渐停止下来后,张斐才继续问道:“你方才说,你曾今缴纳过三倍的税收?甚至因此将女儿给卖了。”

李大才一个劲地点头。

张斐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告官?”

李大才抽泣道:“不就是那些官吏要多收俺们的税么,俺去告官,只怕会更惨。”

张斐笑道:“那只是你自己这么以为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你可以去汴京律师事务所,通过诉讼的方式,来争取自己的权益,正好,汴京律师事务所即将推出全新的计税买卖。”

“我反对。”

李磊立刻站起身来。

打官司就打官司,你上这打广告,可真是太无耻了。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向张斐投来鄙视的目光。

饶是许芷倩都低声道:“你这也太过分了。”

你可以建议争讼,没有必要提什么汴京律师事务所。

张斐一脸不屑,你们懂什么,这剧情进入关键时刻,必须打个广告,不然什么时候打。

吕公著拍了下惊堂木,沉眉道:“张三,与此案无关之事,尽量别提。”

张斐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吕知府,我绝非是为自己的买卖做宣传,我提这个问题是有原因的。”…,

吕公著瞪他一眼:“那你也别提什么事务所。”

你在这忽悠谁呢,你就是再有目的,只要你提汴京律师事务所,这目的肯定就不单纯了。

“是。”

张斐讪讪点了下头,咳得一声,又继续向李大才问道:“李大才,你可清楚你为什么会多缴税吗?”

李大才摇摇头道:“俺不清楚,他们一回一个理由,俺哪里知道。”

张斐道:“据我所知,许多收税的都是衙前役

,而并非是官吏亲自去收,他们都是有任务的,如果有一块土地不交税的话,那么就肯定会有人多缴税。

而白契土地是从不交税,这部分土地税赋就转移到红契土地上,如今的你耕种着白契土地,是可以避免朝廷的税赋,但是这部分税赋并未消失,而是转移给了曾今的你。”

“我反对。”

李磊又站起身来。

张斐立刻向吕公著道:“我只是想说明,当百姓遇到不公待遇时,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诉诸公堂,而不应该忍气吞声,更不应助纣为虐,让更多人经历如他们一样的苦难。

这就是我为什么方才要提到汴京律师事务所,因为汴京律师事务所是有着丰富的经验,为穷人打官司。”

李国忠低声道:“你也提提咱们书铺。”

李磊稍稍一愣,赶忙道:“是吗?那么你现在在干什么?我们李家书铺才是在为佃农辩护。”

费明一听,心里不爽了,小声道:“可不仅仅是你们李家书铺,还有我费家。”

李国忠权当没有听见。

张斐鄙夷道:“你是为地主辩护,我汴京律师事务所才是为百姓着想。”

啪!

吕公著一拍惊堂木,“来人啊!将这二人拖下去,各打十大板。”

怒了!

朝廷被泼了一大桶粪便,你们在这充当正义使者,当我这知府是假的么。

岂有此理。

“好!”

“这种刁民就应该好好惩治。”

“打!”

方才还神情淡漠的官员们,一听要打张斐板子,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得,突然都呐喊助威起来。

张斐一听板子,顿时就怂了,赶忙道:“知府饶命,小民不敢了,小民知错了。”

那边李磊也赶紧求饶。

吕公著瞪他们一眼,道:“本官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再犯,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多谢知府,多谢知府。我问完了。”

张斐赶紧坐了下去,端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

许芷倩道:“你在瞎说甚么。”

张斐道:“你没听见么,根源是在朝廷的苛捐杂税上面,要不阻止这一点,根本就无法杜绝这种现象,我只是在告诉他们,这是解决问题办法,但我又不敢为别得书铺做担保,不只有提我们汴京律师事务所。”

许芷倩是哑口无言。

还真是这么回事。…,

吕公著又看向李磊。

“我没问题。”

李磊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但他可不是被吓到了,而是他本来也没有打算问这些佃农任何问题。

因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佃农将责任全部推给朝廷,这种问题自然是让给张斐。

你不是代表朝廷么?

行啊!我让你问得每一个问题,都对朝廷不利。

接下来上来的地主和佃农,都是同一个套路。

白契,他们就是打法不责众的牌,不仅仅是地主喜欢白契,百姓也喜欢白契。

佃农就诉苦,我们都是被朝廷剥削的,只不过被剥削的手段,各不一样,真是层出不穷。

两个时辰的审问,这朝廷都快成为被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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