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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策(94)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没错,邓波说的就是“容姑娘”!
这容姑娘初时自报了个“汉州金氏容”的家门,倒并没有引起陆鸿的注意,直到邓波说出“容姑娘”三个字,他才恍然惊觉,原来这女子便是张如镜毙杀王灿等人保下的那位……
而且那日大雪翻车封路,他们在六乘驿歇息时,听到的《战江东》大曲也是出自这位女伎的檀口,陆鸿猜想,大约在那次便已种下了因果。
此刻他不禁仔细瞧去,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也难怪张如镜那小子肯豁出命去做下那种荒唐事情!
他思绪正不知飘到了何处,骤然听得鼓声一通急似一通,锣声一声赶着一声,已唱到南唐北略,而朝廷危殆的关头,再下一段便是屈大将军横空出世,一扫乾坤的高潮。
这《战江东》不论在哪一本曲目中都是大曲,此时容姑娘所唱这一部,是所有版本中相对偏长的一部,共分一十四段,有以唱为主,也有以乐为主,相间合奏,节奏此起彼伏,宏大壮丽,所描绘的情景人物无不叫人身临其境。
陆鸿渐渐也忘却了张如镜的那档子事儿,开始被曲中波澜壮阔的意境所吸引,一时替当时的大周王朝担忧,一时又期待屈大将军及早一呼百应。可是前番那段唱罢,便是接连一套乐奏曲,随激得人热血沸腾,却吊足了众人胃口。
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大曲所吸引,没人注意到邓波已经带着一干传菜小厮各拎食盒进来,将菜肴流水价往长几上摆设,不一时酒肉香味扑鼻而来,容姑娘低声吟咏,如泣如诉,正解说着屈山宙一生功业和天妒英才。
自此大曲进入最后两段,原本急骤磅礴的曲调此时已变得哀愁婉转,最后一个字唱罢,容姑娘朱唇一抿,一切音声皆停了一瞬,众人竟有一种时空断裂的错觉,仿佛停顿了许久。
一瞬过后,鼓乐重起,最后一段是个“乱”部,有乐无词,这一部仿佛是整部大曲的总纲,以乐声概述了《战江东》的前后十三段曲段唱段,一番铿锵过后,幽回潺潺,如曲水流尽,终于杳杳无音。
众人尚未来得及叫好,只见容姑娘白生生的一只手按在弦上,站起来做了个万福,道:“多谢赏光。”便带着一众乐匠自行去了。
众人恍惚间如从梦中醒来,久久难以平静。
过了一会,只听上首的邓老帅道:“靡靡之音,竟至于斯……今后还是少听为妙,老夫听这一曲,仿佛沙场上走了几遭,端地摄心夺魄!”
邓大将军邓澜道:“父亲说的是,咱们先用酒菜——来,倒酒。”一个留下来伺候的女婢应声而起,从瓷坛子中倾出一壶,提着壶分别为七人倒了一杯,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众人举杯共饮,邓老帅忽道:“小陆,听说你没在大演武的名单里,这是怎么回事?”
陆鸿笑道:“小事情,不碍的,都是为大周效力,谁上都一样。”
邓锦“哼”了一声,问道:“现在褚世藩的身体到底如何,他这病愈得时机太过蹊跷,别回头误人者自误!”
陆鸿暗暗佩服,这邓老帅不愧是征战数十年的老将,眼光如此毒辣,说出话来一针见血!他只得摇摇头,将实情说了:“身体恐怕不成,今早瞧过一回,没甚么精神……”
邓锦眼珠子一转便明白其中关窍,花白眉毛忽地倒竖起来,将长几一拍,骂道:“李亭坚这个狗东西真是胆大包天,这种事都敢乱来!”这老帅果然是烈火脾气,骂起人来丝毫不顾忌外人在场。
邓波连忙将那小婢请了出去,大门一关,便听他家老头气愤愤地道:“老子还听闻朝堂上有几个烂嘴玩意在编排小陆,尽说了许多坏话,老大,有这个事没有?”
邓澜道:“有的,风言风语有一些,也有刻意中伤的。”
陆鸿倒没听说自己的处境这样糟糕,不由得又是无奈,又是可笑,看来转了一圈,他还是那块值些分量的砝码,被人拈过来倒过去,至今未放准秤盘。
邓老帅却没他这样好的脾气,立刻怒气勃发,指着老大斥道:“你怎不去撕烂那些人的嘴?”
邓澜苦笑道:“父亲,咱们何必跟那群文人怄气,您瞧陆兄弟,好端端的在这,又有谁敢真正动手使坏了,咱们邓家可不答应!”这老大跟着邓锦几十年,早已摸准了老头的脾气,一劝总是劝在了点子上。
邓锦当即点头说道:“不错,是这个话!”
注:教坊为“教乐之坊”,史上唐玄宗认为“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左、右教坊同属外教坊。本书因前唐自武后而止,李隆基也并没有成为皇帝,所以部分脱离史实,使得书中外教坊仍旧隶属太常寺。望周知。
第八十一章 倔强的金容
一顿饭从申时吃到戌时,这才散场。邓家人与陆鸿等相携相送出门而去,却在院中巧遇刚刚打算离去的容姑娘。
邓波便举手招呼:“容姑娘,这才歇下?”
容姑娘盈盈一礼,道:“多谢大人挂碍,刚从广平郡主门下出来。”
陆鸿一听,当即竖起了耳朵。只听容姑娘接着道:“正要回教坊去。”
吴卫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跟着便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你瞧,广平郡主果然在这。
邓波道:“姑娘慢走!”
容姑娘点点头,与陆鸿前脚后脚出了院门,来到那条巷子里。
邓老帅他们此时已先行到巷外,早先开门的那小厮牵着几匹马,一言不发地在大路上等着。
两人无巧不巧地并着肩往外走,走了几步,陆鸿便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了后边。却见那容姑娘神色如常,似乎并不以为意。
陆鸿顿时便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暗道:陆鸿啊陆鸿,你可真正是“小心狷介,不敢行也”,人家姑娘倒比你磊落得多了!
尚未走到巷口,街肆当中的灯光喧嚣好像突然打破尘封一般,各种光线、声音全然鲜活起来。
不多时所有人便都已等在了巷口,乐匠们纷纷向容姑娘辞别,三三两两各自结伴而去,此时教坊的马车也缓缓驶来。容姑娘回头向大家轻声告辞,便往马车而去。此时忽听大街上有人呼喊:“陆大人,陆大人!”
陆鸿昂首望去,只见街心来来往往的人影中挤出一人一马,竟然是兵部司郎中汤柏,牵着迟行左右避让着走来。
陆鸿心道:好哇,总算逮到这胖子了,省的明个到兵部跑一趟!
腹诽之间,汤柏已连人带马到了近前,先向邓锦行礼,再纷纷与众人相见。迟行见了陆鸿,当即甩甩头挣脱汤柏的手,急走两步挨到陆鸿的身上。
陆鸿亲昵地摸摸那一头银灰色鬃毛,指着迟行向汤柏道:“老汤,马用完了吗?”
汤柏当即向他赔罪,拱手道:“昨日实在是事情紧急,赎罪,赎罪则个,改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汤柏后面说的甚么金容并没有听见,马车已经渐渐远离了崇业坊,她此时的心还在嚯嚯直跳,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太阳穴上血管里汩汩的流动声音!
她惊魂未定地将窗帘牵起一条缝隙,偷眼打量着来路。
还好,已经瞧不见那些当兵的人影了!
是的,她一眼就瞧出这几个人是当兵的,而且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军人!特别是那个老头左右手边的两位!
她所想的那两位就是邓澜和陆鸿……
当然了,她能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她已经仔细观察过那几位——邓澜倒不用观察,成日里板着脸一身的杀气,叫人这般“误会”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金容之所以这么看陆鸿,还是因为那匹马!
迟行,对,是叫这个名字。她还记得那个姓张的小兵,在六乘驿东杀死了那位大将军的儿子以后,就是这样叫这匹马的!既然有“爱屋及乌”这个说法,那么“怕屋及乌”这个显然也是说得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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