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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策(344)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如果不信,却又为何罢黜其太子之位?

就陆鸿自己观察和侧面了解来看,这陈州王为人品性纯良、胸怀广博,加上颇有礼贤下士之名,除了顺位不及当今太子,不论从哪一点上都完全比他的两位兄长更适合继任大统……

况且陈州王早年便娶了南诏国长公主,并且育有子嗣,如果陆鸿没有记错的话,他的长子荥阳郡王应该已经行过冠礼,最小的老四都已经开始蒙学了,仅从这一点上来比较,就比他两个哥哥强过不止一筹。

要知道,有没有能力,或许未必是判断一个皇子能否成为储君的最大因素。

因为没有一个朝代是打定了主意二世而亡、三世而亡,所以传承才是永恒的主题!

传承要靠子嗣。

大周开国之初恢复汉家礼仪,从南北朝开始便废而不行的冠礼,也因此而获得新生。

武帝修《大周龙兴礼制》之时,将冠礼正式纳为定制,规定平民二十岁辄行冠礼,王侯提前,天子十五。

作为郡王冠礼,说明陈州王的长子最少也有十八岁了。

与临泉王的独子李贽年岁相仿……

是甚么缘由使得丰庆帝要舍弃这位最理想的继承人呢?

李毅当年的那番诬告——大多数人仍然认为“桃李园案”属于诬告——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姐姐嫁给了当今太子为妃,所以想要捧当今太子而谋害陈州王?

还是出于别人的授意,故意为之?

如果真是有人授意的话,那么这个授意之人也只能是丰庆帝自己!

而以李毅的行事风格,担任急先锋这个角色也恰好合适。

诬告,然后顺水推舟罢免太子,甚至根本未曾审查……

这难道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戏码?

一段路好像分外漫长,又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陆鸿的思绪也是越飘越远,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荒唐……

——这确实很荒唐!

他自嘲地笑了笑,默默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在说这件事情本身荒唐,还是说他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荒唐。

就在他准备收束思绪,重振精神的时候,这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路,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陆帅,到了。”王兖恭敬而小心地轻声提醒了一句。

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人再称陆鸿为“魏子”、“大将军”,而统一地变成了“陆帅”。

在陆鸿的回忆当中,好像是马敖头一个这么叫的罢……

就在他陷入了一个新的思考当中时,眼前骤然一亮,一面帘门被人掀了开来,面前的大帐之中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与外面益见深沉的天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

陆鸿定睛望去,只见面前那人一袭青衫,身形挺拔,气度翩然,依旧是当日在六乘驿相见时的模样。

而且身上竟看不到半点儿战火渲染的痕迹,文弱处好似一介书生,偏偏浑身又散发出一股贵不可言的威势,双眼之中虽然饱含笑意,却也无法掩饰其中的隐隐锋芒!

这般叫人一见心折的人物,除了陈州王李安,更有谁来?

“一别经年,殿下仍是这般好意气!”陆鸿笑着行礼。

还没等他做足礼数,便感到一双温和而有力的大手将他双臂扶住,跟着便听李安认真地道:“见渔,你我已有同袍之宜,非寻常君臣可比,若是再行这般礼数,可教安心中惶恐了。”

陆鸿心道:陈州王折节下士果然不虚!如此风度,临泉王那种只知收买和要挟的拙劣手段如何能比?

他不经意间看了身旁的王兖一眼,只见此人看着陈州王时,眼中明显的崇拜敬重之色,更加感慨不已。

再想那大名鼎鼎的谯岩、陈石,何等风流人物,与陈州王却是亦师亦友亦臣子的关系,古今天下又有几位君王能够做到?

不过此时并非感慨的时候,陆鸿整肃精神,问道:“不知召臣下何事?”

陈州王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你我自前年青州一别,纵然与宋州陈州一野之隔,相邻数月,却因战情紧急,始终未曾一晤,今日如何等得,因此请子玉将你接来,情急之下,突兀莫怪。”

他说话语速不快,却自有一种亲近之意,况且情义拳拳,尽在言辞之中,别说陆鸿并没有任何不便之处,即便确实突兀,又哪里能怪得他来。

陆鸿连忙说道:“该是臣下主动拜见,却劳殿下动请,如何过意的去!”

陈州王却摇了摇头,正色道:“见渔为国事劳心戮力,若非害怕叨扰了军务,合该由安主动拜访。不得已之下才请子玉前去探访。”

陆鸿想起来那王兖在他帐外确实先问了一句是否有空,看来所言不虚。

这陈州王派遣一名典军办事,却连用了两个“请”字,足见对属下确实是以平礼相待。

陆鸿左右望了望,见这帐中干净朴素,全无华丽装点,除了他们三人,更无半个人影,不禁纳罕,因问道:“我部几位将军校尉不是来拜见殿下了,怎么不见人影?”

说到这个,陈州王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不愉之色,道:“那些人我一个没见,尽遣回去了!”

陆鸿微怔,没想到陈州王也有严厉的一面。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他待人若是一味地谦和,若非虚伪,那便是毫无原则了——而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后者更不可取……

陈州王见他沉默下来,也不知想到了甚么,背着手走向窗边,望着帐外朦胧灰暗的天色,忽然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见渔,我愈靠近神都便愈发不安,这天下之势,何日明朗,还请你指点一二……”

第三百零四章 所谓“军法”

陆鸿眉尖一挑,他实在不知这话如何回答。

因为陈州王问话时的语气神情,显然并没有把他当成外人或者臣子,更像是知己好友一般倾诉、询疑。

所以陆鸿也不知道自己该用甚么样的语气来回答。

陈州王见他许久不语,也并未催促,只是默默地站在窗边望着他。

不知何时,那王兖已经悄然退了出去,帐中一时之间便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也仿佛渐渐沉淀下来,微微有些压抑和沉重的意味。

陆鸿思索半晌,终于反问道:“敢问殿下,您所说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陈州王听了这个问题也沉默了下来,不过并未犹豫多久,便道出了实情:“丰庆二年那件事……你知道罢?父皇不仅将我贬到了陈州,还下诏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如果这是一个爱情故事,那一定充满了或凄美,或幽怨,或充满爱恨的诀别。

但是在这里无关爱情,甚至也并不能完全与亲情对上等号,可这其中的爱与痛想来未必便比爱情中的诀别更少……

于是陆鸿再度沉默,只好沉默。

他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至少能够稍稍体味到其中的酸楚。

是啊,作为人子,要奋不顾身去救自己的父亲,明明离的很近,却偏偏无法相见。

虽然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分明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情?

只不过在最大的权利与欲望之前,很多时候情之一字要显得相对渺小一些罢了!

他开始理解陈州王所说的“不安”了,想来如果换成他自己的话,恐怕也会有这种忐忑挣扎的心情。

他抬起头看了李安一眼,竟生出几分同情之感。

于是两人相视苦笑,并在不知不觉当中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陆鸿先前的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心结也便顺势消散,并且开始思考起刚才那个关于天下大势的问题来。

天下大势,包括很多方面。

但是在如今的局面当中,李安显然只是在问兵势,这一点上恰恰是陆鸿唯一能够回答的。

所以他思考的时间也并不长,很干脆地说:“要说初定的话,少则二三月内便有结果,多则积年累月难分胜负。如果说天下大定,那么最多半年,恐怕也就可见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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