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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策(24)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他偷眼瞧了瞧陆鸿的脸色,见他对价钱不甚在意,便接着道,“是一贯五一卷,客人若要可付了定钱,鄙人关了书肆回家取来。”
陆鸿被这价钱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来都来了,总不成空手而归,于是讨价还价一番,依着掌柜付了六百文的定钱,并留下姓名,便出了书肆。
那金掌柜随后也出了店来,将大门锁了,客客气气地同陆鸿道了个别,便急急忙忙赶回家去了。
陆鸿出了门便有些后悔了,就这些纸片子愣是要花掉他三千二百钱!
那部《金匮要略》是雕版印本,印出来的字迹虽然不影响阅读,却毕竟有深有浅,因此只要二百三十钱;而两卷褚遂良《千字文》摹本一卷就要价一贯五!
金掌柜说是一位客人自己手抄放在这里代卖的,价钱也都是定好了的,书肆只抽一成,因此说甚么也不肯便宜,最后从《金匮要略》上面折了三十钱,这才做成的买卖。
就在陆鸿离开昇纯书斋转回到文殊庙的时候,他隐约间觑见墙角边有个红影一闪而过,不过他没怎么在意,又到大街上溜了一圈,等到约定好的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回到了书斋。
金掌柜倒也守时,甚至已经早早开了门站在门外等候,他见陆鸿的身影出线在了巷口,竟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陪着笑脸叫道:“陆客人,您回来了!”热情又比前番高了十二分。
陆鸿被他闹得一头雾水,讶异地问:“金掌柜你怎了?”
那金掌柜只笑不答,一路将他引到了书肆里,又郑重其事地从账台下捧出一个蓝布包,双手奉给了陆鸿,说道:“陆客人请查检,这是您要的书和字。”
陆鸿疑惑地打开蓝布两角,见里面端端正正包着一本《金匮要略》、两个用木匣装了的书卷,还有一串制钱,正是自己先前付过的六百文定金。
金掌柜见他检查无误,便又替他层层包好,塞到他的手上,笑道:“钱货两讫,陆客人慢走。”
陆鸿抱着蓝布包怪道:“甚么钱货两讫,我还没付钱呀!”
金掌柜竖起大拇指,又笑着奉承道:“陆客人真是实诚君子,不瞒您说,这钱您的朋友已经替您付过了,千真万确。”
陆鸿还是不信:“甚么朋友,是哪位?”
金掌柜道:“那位‘朋友’可没留姓名,小店也不敢多问,总之那位‘朋友’命小店提醒陆客人,莫忘了只有一个时辰的假时,请速速回吧……”
陆鸿带着疑惑的心思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都督府,本想给王正买的果酒也都忘了。
等他打开木匣之后顿时大呼上当,这两卷狗屁摹本哪里值得三贯,还不如他自己的一笔臭字!
他现在终于是知道胡效庭为甚么被人叫做“小胡伯高”了,两相比较之下,胡效庭那一手简直是书中圣笔了……
不过毕竟没花他一文钱……
当天还在考虑是谁替他付了这么多钱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文殊庙前瞥见的红色人影。
是她?八成是!
想明了是谁之后,陆鸿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在街上时还洒脱自在的他,突然对自己这身行头感到自卑和恼恨:既然是去买书,就应该提早把那身直衫穿出来啊,至不济也得整理一下头发和胡须啦!
这不是有辱斯文嘛……
他为心中的自惭形秽找了个自己都不满意的理由。
于是王正和小五子惊讶地发现,他们的鸿哥竟然趴在池子边,就着池中的积水收拾起仪容来!
“鸿哥做啥妖呢?”三流子问。
“不知道!”小五子很干脆地答道。
都督府这次安排的晚饭其实并不比上次赏的酒食好,但是这些人一看到一车车拉进来的吃食就再也忍不住口水:大饼、大葱、大肉!
分量实在的白面饼子,水灵灵的大葱棒子,还有五个人一大海碗的红烧大肉片子,当然还有热腾腾飘着葱花的白菜汤。
几百号人挤在前衙的大院子里一顿吃喝,个个满头大汗,人人大呼过瘾,这可是在家时开大荤才有的好吃食!
陆鸿估摸着都督府工事一完,前两天张迪所说升入府兵的事情也该有个着落了,因此心里记挂着这件大事,吃饭时也心不在焉的,这是三流子问起时他向人解释的说法……
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还在为了在李嫣面前展示过粗劣形象而耿耿于怀。
这时都督府监工的吴管事凑了过来,挤到陆鸿和小五子的中间蹲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嘴上虽没言语,那对小眼睛却一直往陆鸿身上瞟着。
“咋了,有事?”陆鸿索性把筷子一丢,一手攥根大葱一手捏着大饼便起身走了出来。
吴管事相跟着来到前衙的滴水檐下,见民夫们离得远了,这才神神秘秘地用一口京都腔说:“小陆,你叔就直说了!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脑筋活泛,做事又肯卖力气,在这帮泥腿子中间肯定是埋没了,早上就跟府里的李管家求过,把你举进府里做事……”
第二十章 终于定下了
他撩起眼皮子偷瞧了一眼,见陆鸿停了吞咽,正专心地听着他说话,脸上却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心里头暗赞这后生稳重,接着说道,“老李头和你叔是十几年的好交情,已经答应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差事,你自己咋想的?”
陆鸿既没同意也没拒绝,而是盯着他反问道:“吴叔,你为啥恁的帮我?”
吴管事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为甚么……就是叔看你人不错,所以这个……”
陆鸿又看了他一会,见这老家伙手脚都快没处放了,心一软,便笑了笑说:“多谢你吴叔,贵府是豪门大户,家法必然森严的紧,我还是喜欢自在一些。”
吴管事心里头大骂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世上还有比军营里法度更森严的地方?
况且有人专门找了他,要想办法把这个陆鸿留下来,那位人物可是他万万开罪不起的!
不过他心中虽然明镜似得,毕竟还是有些心虚,眼角一瞥,又见到常在陆鸿身边的几个民夫不知何时已经悄摸着走了过来,连忙打个哈哈,两手乱摇:“不碍的不碍的,小陆你不爱留在府里也没事,下回再进城老叔请你喝酒。”
说罢提着烟袋一溜烟地跑了。
小五子对着陆鸿朝吴管事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老东西咋回事?”
陆鸿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我看他神色不对,应该不是啥好事!”
说着他把大葱和大饼别在腰带里,略略清点了一下人数,向院墙角落的那一堆人喊了一声,“包家哥,他三大哩?将末还在,咋不见咧?”
被他叫到的那包姓后生左右看了看,摇头道:“俺么见,兴是……”
说着一个人影从树阴出跑出来,一手提着裤腰,一手向陆鸿连招,嘴里喊道:“在哩在哩!”
陆鸿也举起手招了招表示看见了,等那人归了队,手一挥:“人齐了,回营歇息!”话音未落,刚才还或蹲或坐的民夫们一齐站了起来,各自收拾了碗筷吃食,次第出了大门。那几个管民夫的卫军也不干预,前头两个带路,末尾两个压阵,随着民夫的队伍晃晃悠悠地向城外大营走去。
陆鸿跟在队伍里,不住地左右张望,既盼着再见到那抹火红的影子,又有些害怕、畏缩。可是直到出了城门,也再没有见到他想见又怕见的那个人影。
这让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他就带着这般矛盾而紧张的心境,回到了行营驻地。
城外青州行营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营盘一直绵延到河边上,在赤色晚霞的笼罩下就像一排隔绝天地的栅栏,将云泥相连之处挡在了身后。
军营里闹哄哄的,到处是吵嚷叫唤,还有往来出入的动静。
左军最是热闹,八座营盘有三座临河而建,兵将可以轮番到河里冲凉搓澡,一到了下操的时辰,便能看到光着屁股的精壮男人成百上千地向河边跑,然后扑通扑通连着串扎进水里,白粼粼的水花起伏中影影绰绰地隐现着无数白花花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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