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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策(212)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顺手得用的便留着帮忙,不顺手的刺儿头便想办法调走、挪位,上下齐心是他办后两件大事的基础。
至于安东的现状,在孔良看来,完全是不合理的!
现在安东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州有的所谓州只有几百户,而像仓岩州、平壤这种地方有十几万户,这并不利于安东的整体发展……
所以他在按照自己的意愿完成人事调整之后,立即便着手这些事情的运作……
况且他的老丈人也偷偷跟他打过招呼,让他想办法从清河崔氏里头提拔两三个,带到安东去打磨栽培,同时也隐隐约约地暗示过他,只要他在安东做出成绩,就想办法把他提回中央来,正四品上中书侍郎随时给他预备着!
而这所谓的“成绩”,不仅仅是把安东这块地方治理出彩,也要让那些被他带去的后辈们,得到真正的历练和提升——要想借助氏族的力量往上爬,就必须证明你对朝廷、对氏族都有足够的价值!
孔良的老丈人就是曹梓的老对头,政事堂最有权势的另一位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户部尚书崔景芝,清河崔氏的当家之主。
当然了,按照大周朝不成文的惯例,和朝廷中枢之间的默契,一个家族之中是绝不允许同时出现两位以上的宰相的!
所以他们这些身背清河崔氏光环的同族们,想要有朝一日位极人臣、入政事堂执宰,最理想的途径只有一个个儿地按资排辈,轮流接班。
而清河崔氏之中,有能力又有野心接他老丈人这班子的,绝不止他一个……
我们可以看到,虽然说大周官场这种排排坐、分权势的门阀主义有着各种各样的弊端,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阻碍了大部分家世平凡的人才晋升的道路,但是仍然有着很大的积极意义。
这在孔良身上便深刻地体现了出来:他们这些被门阀用锐利的眼光所网罗的人才,竞争意识和危机意识往往更加强烈,他们自我提升的动机虽然并不纯粹,但是其动力不容置疑!
在门阀们没有一家独大而导致政权严重倾斜的时候,对于皇帝和整个中枢来说,这显然是一种十分省力又很有成效的模式——大氏族大门阀们为了自己宗族的利益,总是会自发自觉地动用大量资源去培养人才,同时为了维护一个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而主动默契地在朝野之中放下成见、互相配合。
当稳定形成以后,他们又会互相牵制、互相监督,皇帝们则只需在幕后四两拨千斤地进行细微调整,便可稳坐泰山……
当然了,至于那些被氏族自我淘汰的人们都是悲哀的。
比如修业坊的崔家——与孔良同在一个宗祠,现在就不得不请托老邻居韦曈,带着他们来到陆府找陆将军赔礼谢罪……
崔家的家长崔兆贤——按照崔氏“景兆隆升”的字辈,是宰相崔景芝的堂侄、孔良的堂兄,现任从八品下都水监主簿——在柳条巷和大直巷之间转悠了一上午之后,终于见到了他的大救星韦曈。
老韦刚刚追着汤柏的脚步从街门出来,便撞见了这个鬼鬼祟祟的老邻居,而这位老邻居也手疾眼快地拦住了自己。
“老崔你这是作甚,我还有事,急事儿!”韦曈当然不是傻子,他心里透亮,知道崔兆贤在这里做甚么,但越是知道对方的目的,他就越不能再多逗留了——为了这个没眼界的东西得罪陆见渔?他才不干!
于是他着急忙慌地甩着自己的衣袖,想要从崔兆贤手里挣脱出来。
可是他明显低估了老崔的决心,崔兆贤的五根手指像鹰爪子似得揪在他的袖子上,一面道歉一面叫道:“韦员外,衣裳扯坏了我赔你十件,但是咱们两家几十年邻居,这忙你得帮我!”
韦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手上不停地扒拉着,嘴里斥道:“早作甚么去了?你和黄都水一个衙门,为何不找他,他昨晚也来了的!”
崔兆贤急道:“山恒公当值,怎出得来,你先带我走一趟,你若不成晚上我再请他走一趟!”他是真的慌了,口中也没了遮拦,说出话来倒像是小儿撒泼一般。
韦曈果然给他气得够呛,干脆站住了脚骂道:“你这是甚么话!我韦家哪点欠着你了,该当帮你说情?再者说了,黄都水在坐衙,你怎偷溜了出来,还有朝廷的法度吗?小心御史参了你去!”
崔兆贤此时也知道失言,噼啪连扇了自己两巴掌,求道:“好员外,只当我放屁罢!都水监左右无事,我哪有心情坐在衙门里,全是我一时糊涂哩,把陆将军得罪了……”
韦曈见他膝盖连弯了两弯,险些儿都快跪下了,又见他脸上两片红彤彤的巴掌印,终究是于心不忍,只得捺住气性,好言劝慰他道:“你慌乱甚么,陆将军是个大度人,怎会与你计较,大不了再不来往罢了,还能塌下天去?”
崔兆贤见他口气松动,连忙接着再求:“陆将军是好人不假,难保别的朋友们有想法——听说贽嗣王也来的,这位今后难保要做皇太孙,万一叫他记住了坏处,我这辈子算是折了,儿孙们还有甚么前程!还有我那堂妹夫,你知道的,孔由俭,现在老官儿(崔景芝)极向着他,族里大事小情都要与他通信,昨夜犬子回来……”
“够了!”
崔兆贤还在喋喋不休的,忽然被韦曈无情地打断了。
他瞪着眼,奇道:“怎么?”
韦曈狠狠地一甩胳膊,把崔兆贤带了个踉跄,铁青着脸转身便走。本来这老崔若是诚心觉得自家失礼而过意不去,想要请他牵头赔罪哩,他倒是愿意拉下脸皮来帮这个忙。
毕竟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也乐得两相撮合,握手言和。谁知这崔兆贤开口闭口完全不提自家道义品德上的错失,全是名利福禄那一套,而且越说越不着调,险些把自己家族里那些龃龉事情抖出来了!
不仅崔兆贤不该这样说,就是他韦曈也根本不能再听——这都不是君子所为!
那崔兆贤见他动了真怒,呆立在地犹犹豫豫的,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嘴里支支吾吾叫了两声:“韦……敏光公……”
韦曈脚下半分也没停顿,直到从大直巷过了自己家门,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无可救药!”
那崔兆贤一脸苦相,转头望了望陆府森严的街门和两旁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心中喟然长叹!
其实他早该来这门前看看的,假若他能早一天来瞧瞧,必然会发现,哪怕是这道一如既往的街门,也早已不是从前的破落气象,兴许他便能因着这些砖缝瓦隙里都能透出来的威风派头,而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时光也不可能倒流。
因为常年担负漕运之事,他被河风吹皱了的脸皮愈发晦涩起来,四十来岁的人,已经微微佝偻着身子,刚才拉扯韦曈的右手悬在空中,左手还提着精心准备补送的贺礼。
那是一对儿翠虎,当年他老爹在崔家还有些话份的时候,攒下来的宝贝,可是现在即便想送也送不出去了。
虽然说陆府的大门就好好地竖在那里,可是他不敢去敲,万一他被人无情地轰了出来,那崔家在这修业坊里便再也抬不起头了……
陆府的管家老莫此时就在门缝里张望,自打听见外面韦曈的声音他便已经在了,此时见了这等情景,只能暗叹一声: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一百九十章 新中桥北的争端
莫管家将刚才大直巷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陆鸿,但是他只得到一句“我知道了”的回应。
陆鸿此时正与小五子他们一块儿躲在阴凉的葡萄架下吹牛打屁,正聊到没滋没味的时候,韦曈与崔兆贤这出闹剧恰好给他们续了一个新的谈资。
小五子笑着说:“这人太现实了也是不成,早早晚晚还是得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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