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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策(195)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是韦曈先行进礼,还是以平辈自居,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陆鸿见韦曈如此眼色,便猜他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起码也是瞧出了几分端倪。
可是不论怎样,他既未亲口表明身份,也没有正式通名递帖,那便不好在外造次,没得自己失礼又叫人难堪。
于是他便恭恭敬敬还了个后辈礼,口称:“不敢,该当鸿登门造访才是。”说完转向杜老夫人,干脆一揖至地,行了个大礼,“老夫人福寿安康。”
杜老夫人显见十分喜欢,敛衽微微欠身,慈和地道:“陆相公多礼。”
其实韦家人早已知道他们的新邻居就是最近在朝堂上风头正劲的“陆小将军”。韦曈虽然如今仕途坎坷,但是他的堂叔是从礼部侍郎位上致仕的,因此礼部之中香火仍在。
在礼部给陆鸿安排住处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给了韦家。
韦曈之所以不曾摆明车马上门拜见,一来是陆鸿官大名盛,此时去有巴结逢迎之嫌,以韦家门风之矜持,容不得他如此轻率;二来在他们考虑,陆小将军刻意隐姓埋名,定然有他自己的苦衷,他们家若是贸然上门,只怕是冲撞了别人的忌讳。
所以直到此时,韦曈才有机会与他相见,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几人相见过了,便由小道人胡立涛引着进斋房奉食,席间都是谈说一些道家经义趣事,陆鸿是半点都不懂的。
那孟真人几回把话题引到他的头上,他都是支吾以对。初时孟真人还道他谦虚,因此他越是推辞,便愈发想要听听他的“真知灼见”,可是就在陆鸿拿茅山道士捉僵尸的问题请教了两句之后,他就再没主动请陆鸿说过话……
至此大家也都明白,这“陆居士”其实根本对道门一窍不通……
等到清淡的斋席一散,陆鸿匆匆在星辰牌位上留下姓名生辰之后——生辰还是杜撰的——便借口家中有客,匆匆告辞了出来。
那小道人胡立涛一直将他送到坊门街口,眼看着外头华灯初上,街边一丛丛的纸钱火堆,城里的人们都出门烧纸祭拜,坊丁们往来巡视着,一遍遍地提醒着大伙儿控制火势,小心走水。
第一百七十五章 “鸿门宴”(上)
两人在街口站了一会,胡立涛突然问了一句:“陆相公,冒昧地问,您是在军中高就的罢?”
陆鸿一愣,脚步停在了牌坊下面,奇道:“你怎知道?”他猜想是不是韦家的人泄露出去了,不过他也并没在意,本来他的身份也没有甚么不可告人之处。
胡立涛小心翼翼地笑了笑,说道:“小人久已仰慕我大周天兵,老早便想建功立业,只是投效无门……”
陆鸿更加奇怪了:“你不是好好的做道士吗,怎么想当兵了?”
胡立涛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不以为然地说道:“做道士没甚么……没甚么报效朝廷的机会……”他本想说“没甚么油水”,亏得临时反应过来,刹住了嘴。
可惜陆鸿委婉地拒绝了他:“若想从军可以等待朝廷的征召,我虽是在军中,但是一无实职,二无兵权,恐怕帮不上你了。”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千牛卫中郎将的职务就是辅佐千牛卫大将军,率领千牛备身和备身左右升殿供奉,以及代替通事舍人为皇帝宣告口敕的。
而在他接任之前,左右翊中郎将府其实已经有满员的四位千牛卫中郎将,他这个职位完全就是挂个闲职,这个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更何况,千牛卫责任重大,陆鸿只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折冲战将,皇帝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来负责宫殿宿卫和朝会升殿列侍。这种事万一闹出了笑话,不仅陆鸿本人难辞其咎,皇帝和群臣的脸上也不见得多有光彩……
所以他说自己没有实职并不是欺瞒。
再一个就是,千牛卫主掌侍卫及供御兵仗,相当于“大内侍卫”,并不是作战军,所以整个千牛卫拢共才两百多人不到三百。
不论是执御刀的千牛备身和执御弓矢的备身左右,还是次一等的备身、主仗,都要经过严格的层层选拔,个人素质和家室背景都极为重要,不仅要保证刀、弓技艺超群,还要对皇室绝对忠诚,往往由皇帝亲自任命。
因此千牛卫大将军一般由亲信皇子或者皇室重臣担任,即便陆鸿高居千牛卫中郎将,也完全没有招收和调动兵员的权利。
所以他说自己没有兵权也是实情。
他现在除了能调动三流子那几个人,其实已经只剩个空架子了……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经过前头张如镜那件破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兴趣随便招人了!
况且这个小道人给他的印象颇为狡狯滑头,显然不是甚么忠厚良善之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他家里坐的那几个,加上他自己,又算甚么忠厚良善了……
嗯,除了小金子。
此刻在那座无名大院里,小金子就被人从房里抬了出来,和那几个家伙一齐围在偏厅里吃晚饭。
其实他也并不是专门为了吃饭,桌上一大堆酒肉,他并不能多吃,只是难得与大家聚在一起,听他们谈谈笑笑,总是好的。
陆鸿回来的时候刚刚酒过三巡,吴卫正在屋里一叠声地嚷嚷:“我就说郑新是个傻鸟,非得把老子拐骗去折冲府给他作伴,结果错过了扫北的大好机会!”
三流子嘴里不知道塞着甚么好吃食,含含糊糊地奚落他道:“你哪怕晚走十天哩,就能跟小五子到咱们平海军上任了。瞧瞧江庆那小子,白捡个奚王牙帐,转头就升了正六品,明天正式行赏,也不知会不会再往上拔一级……”
一提到江庆,吴卫的语气里酸味就更加浓重了:“庆哥儿是走了大运啦,当日可是广平郡主一力要把他塞到平海军去的,你们不知道,我可是清楚!这回有广平姐的照拂,升五品是没跑了——而且这功劳勉勉强强也尽够了。”
只听三流子哼了一声,叫道:“我就说这小子准没安好心,原来是说媒拉纤来的——我可把话撂下了,我陈三流绝对支持李嫣李校尉——虽然他是李毅那个老贼的女儿——你们谁要敢吃里扒外站到广平郡主那头去,休怪洒家翻脸!”
这回小五子笑着接口道:“你可拉倒罢,人家陆大文豪月底要去参加郡主的诗会,你能拦着?”
三流子也笑了起来,胸有成竹地说:“他爱去不去,论打仗我可服,但是论诗书,就他那二钱重的书袋子,能装得几本?去了还不是丢丑!”
屋里顿时笑声一片。
陆鸿也没忍住,在院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里顿时安静得呼吸可闻。
他推开门,朝着屋里满塌的人笑道:“哟呵,人不少啊!”说着自己也脱下鞋袜,光脚走上新换的竹榻。王正和小五子自觉地挤了个位置出来给他,并且帮他把杯碟碗筷都排好了。
“怎,这样早就回咧?”三流子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像没事儿人一般说道。
“早早回来读书呗!”陆鸿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省的月底去丢丑。”
三流子更加难堪,只能喝了杯酒遮遮面。
“啊哈哈。”吴卫连忙出来打圆场,“大人,您瞧,我带了两个小弟兄来,都是太原王氏的杰出子侄,如今在羽林卫里从军,一向仰慕你,这回非得求我来引见。”
那两名禁军此时已经避下席去,以士兵参见将军的礼节深深下拜,齐声道:“在下王元亮(王元爽)参见将军!”
陆鸿令人难以察觉地蹙了下眉头,他现在可不想跟任何军方的人打交道,特别是羽林卫的!
最近神都坊间尽是些激烈言辞,说羽林卫杀人越货,横行霸道,几乎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而且他前两条才听三流子说起过这事,今天就在新买的《新乐府诗集》上瞧见了这样的诗句:洛阳恶少出名字,楼下劫商楼上醉。天明下值明光宫,散入龙门松柏中。百回杀人身合死,赦书尚有收城功。九衢一日消息定,乡吏籍中重改姓。出来依旧属羽林,立在殿前射飞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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