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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求生手册(83)
作者:海天一线 阅读记录
“你对我倒是很信任。”嬴政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她的膝盖,“冒冒失失地就跪了进来,你也不怕有瓷片什么的。不对,有瓷片你也会磕上去,就像那年。”
江宁知道嬴政是在说当年她替赵姬挽回人设的时候干的事情,她嘿嘿一笑:“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一会儿叫夏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但还没等嬴政叫人去请夏无且,夏无且便和王贲进屋了。江宁狐疑,怎么夏无且也能掐会算?
嬴政倒是不惊讶,让夏无且给江宁看看膝盖。
“回禀大王中谒者令只是磕到了不碍事,涂一涂消肿的药,过几天就好了。”夏无且从医箱里拿出药膏交给了江宁。
“不是中谒者令了,叫我江宁就行了。”江宁纠正道。
夏无且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江宁。
“踩到了相邦的狐狸尾巴,被报复了。”江宁摆了摆手,十分潇洒地说道。
这下夏无且更是不明所以了,王贲颇为敬佩的看了她一眼。江宁这才想起了王贲作为左中郎将,管理王宫郎官应该能听到风声。带夏无且来大概是他担心屋里出事,所以准备的后手。她不禁咋舌,人精。
嬴政:“若是被仲父听到,你怕是要再栽几个跟头。”
江宁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王贲将名单交给了嬴政:“王上,臣仔细地调查了当时的扈从,其中有几个人确实可疑——”
江宁竖起耳朵听了一下,结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樊於期。樊於期,这个名字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荆轲刺秦的时候有他的出场吧。
不过《史记》中只说了他自杀以命相助荆轲事成,关于他逃到燕国,父母亲族都被杀了的原因却无人知晓。后世有人猜想樊於期就是桓齮因为兵败害怕受刑而逃走,但是现在她可以确定桓齮和樊於期是两个人。
江宁抵着下颌陷入了思考,既然这个猜想是错的,那樊於期的叛逃会不会跟现在的事情有关?
“宁你想到什么了?”嬴政注意到了江宁的神色。
是想到了,但是,我要怎么告诉你们啊。江宁颇为头疼,这种有口难言的感觉太要命了。当预言家哪有不疯的?
“樊於期?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夏无且忽然出声将众人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嬴政:“夏太医请讲。”
“臣曾听同僚说过,有个年轻的卫士因为争强好胜,跟卫士们起了冲突,受了伤。他去医治过。隐约听同僚说过,那个卫士叫樊於期。”夏无且有些疑惑,“不过打架斗殴者能来章台宫守卫想来也是有所独到之处吧。”
“樊於期的家世如何?”嬴政问王贲。
王贲:“家境尚且不错,但说不上富贵,也无人脉。能当上也卫士很是幸运,着实令人羡慕。”
江宁心道,好了这下确定樊於期是那个探子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竟然能在同僚的排斥中来到章台宫守门,若说他身后没有人帮衬她才不信。
不过嬴政并没有因为揪出细作而高兴,反而有些遗憾。
江宁试着想了一下,也对,他们失去了拔掉樊於期的最好时机了。现在赵姬和吕不韦再联手,有吕不韦暗中周旋,想要踢掉樊於期会变得很难。
啧,江宁在心里咋舌,这下变成斗地主打明牌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只听寺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宫室内,跪在嬴政面前悲切道:“王上,夏太后不行了!”
第66章
秋阳正好, 高悬天空,周围更是一片明媚。可是每个人紧梆梆的脸却让这动人的秋色黯然失色,仿佛下一秒便有朔风席卷将一切化为虚无。
江宁望向内室, 华阳太后和嬴政围在夏太后的病榻前, 听着对方最后的嘱托。
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刻,夏太后突然传来噩耗对他们这些支持嬴政亲政的人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即便韩外戚势单力薄, 即便夏太后不如华阳太后尊贵, 但是她的存在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势力单薄,可以不用担心她在未来做大;同为太后,又可以构成三足鼎立维持平衡。一旦她离去, 嬴政便不得不去考虑在未来时如何遏制楚外戚迅速扩张。
而且作为嬴政本人来说,夏太后是一个很好的祖母, 她的离去意味着嬴政又少了一个真心为他的亲人。
“王弟回来了吗?”江宁拦住了一个寺人询问。算算时间成蟜在今天就能回到咸阳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现在还不来, 夏太后快支撑不住了。
寺人摇了摇头。
江宁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些焦急, 怎么还不来?再不来真的要抱憾终生了。她看了一圈, 瞧见了王贲。她拜托王贲守在城门口,见到成蟜的影子便火速把他引到这里。
“女子是担心”有人从中阻拦?王贲隐去后半部分。
江宁:“不得不防。快去吧。”
王贲拱手立刻带人前往宫门处,等着成蟜到来。
屋子里的人渐渐退出,行宫安静得能听到时间缓慢流逝的声音。夏太后孱弱的声音在内室缓缓响起:“成蟜来了吗?”
“快了, 快了, 祖母再等一等他吧。”嬴政坐在软榻前, 轻声说道。
江宁看到病榻上的夏太后将目光落在了门外, 轻声呢喃:“还来得及吗?”
看着行将就木的夏太后, 她不禁想起了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院长阿姨,在去世前也是这样, 等待着他们这群孩子到来,期盼着能在离世前再看他们一眼。她不想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于是轻声出言撒了一个谎:“门外传来消息,说王弟已经到宫门了。左中郎将已经去接他了。”
夏太后闻言暗淡的眸子亮了亮:“快来了吗?”
“是啊。马上就到了,太后。”江宁小心地走进屋子里,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夏太后的情绪。
也许是江宁的话真地夏太后带来某些力量,她竟有了力气同江宁说起了话:“辛苦你了。”
夏太后的手干瘪可怖,但江宁却握住了夏太后的手:“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不会感到辛苦。”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这已经是夏太后第二次夸她聪明了,可江宁依旧不明白夏太后为何夸她聪明。人之将死,总不会去作弄人。
长廊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粗粗的呼吸声顺着风一起飘进了室内。江宁顾不得疑惑,连忙对夏太后说道:“太后你听,王弟来了。”
夏太后有些茫然。
嬴政:“祖母,成蟜到了。”
随着嬴政话音落下,成蟜的声音回荡在宫室中:“祖母!”他风尘仆仆,脸颊因为奔跑而变得红扑扑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就连衣袍上也是灰扑扑的。他跪在江宁让开的位置上,语气悲切得呼唤着祖母二字。
夏太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细细地嘱咐成蟜一切都要听嬴政的安排,切勿因为一时贪功冒进,误了大事,也伤了兄弟和气。
成蟜哽咽着说着自己记下了。
她又将嬴政和成蟜的手放在一起;“前途荆棘密布,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你们兄弟二人切勿失和。”
直到听到兄弟二人的保证,夏太后才轻声呢喃着:“异人啊,母亲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在消弭的话音中,搭在兄弟二人的手上猛然垂落。
“祖母,祖母!”
魂归泰山的灵魂,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重返人世的。苍白的布帛包裹着行宫,时隔多年,江宁再次穿上了素缟。
幽幽的火光是哀恸的泪水,低低的抽泣声是悲痛的宣泄。
江宁作为普通宫人只能在外围目送夏太后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