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战国求生手册(125)
作者:海天一线 阅读记录
在惊惧之下,她的头似乎又痛了起来,整个人似乎要在下一秒爆炸一样。
冰冷的手指上被人握在了掌心之中,温暖的触感让她的思绪渐渐回笼,她看向嬴政心中充满了担忧不安。
“你的事情我早就有所感觉。想要对你做什么也早就做了。”嬴政继续说道,“凡有所动,必有所行。我离得近,自然看得更清楚。”
江宁脑子有些发蒙,所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嬴政尽收眼底,也早就被嬴政发现了异常。那他为什么现在才问?
“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的恐惧。所以并不会追着你询问缘由。”嬴政换下了她头上的湿布巾,“今日来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这次的事情你已经尽力了,但世上的事岂能尽如人意?从前你劝过我,如今我自然也是来劝你。”
“王上,不会觉得,我是妖邪吗?”江宁觉得自己喉咙里仿佛吞了刀片,疼痛难忍,但她还是想问,“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吗?”
“妖邪会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吗?心怀鬼胎的人会因为自责病了一个月?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足够我去判断你是个怎样的人。”嬴政看着她,黑色的眸子是平静的,没有任何芥蒂的。
直到这一刻压在江宁心中近二十年的巨石才终于落了地。
这些年她每天都在战战兢兢地活着,生怕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惹来别人异样的目光。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让她成了无足鸟,不断地盘旋不能落地。
嬴政替她盖好被子,又似感叹一般地说道:“也就只有病了你才会老实一点。”
病重的人总是多愁善感,如今秘密暴露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反而还得到了理解。心中的触动让她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角溢出,如同清晨的露珠清澈,无声地滑落到鬓角。
“你——被我吓到了?”
嬴政被她这一哭弄得愣住了,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泣。忙不迭地替她擦泪的青涩模样,与刚才气定神闲的帝王截然相反。
江宁哽咽不止:“是啊,王上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王上会像梦里的枉死的孤魂一样埋怨我,怀疑我,还要向我寻仇……我太害怕了……我也想救他们的,我也想的……”
她死死地抓着嬴政的衣袖,接着生病向还愿意相信自己的友人诉说着自己的煎熬痛苦,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的无可奈何,化作了一滴滴眼泪随着眼泪流出了心房。
嬴政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慢慢地静了下来。他学着这些年她的样子,安静地听她的诉说。
江宁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哭累了便睡了过去,那是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少有的自在放松。
在意识朦胧之时,她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替自己擦掉残余的眼泪,随后又小声地嘀咕着:“以前还以为你不会哭,没想到这么能哭。不过哭过了,就快点好起来吧……”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了在赵国的往事。那日掉进了冰河里被冻得意识模糊的时候,她也隐约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快点好起来吧,宁。没有你在身边吵吵闹闹的日子真的很寂寞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那,现在的王上还会害怕寂寞吗?
只是今天她的情绪起伏消耗得太多,又加上生着病,很快又昏睡了过去。这次的梦虽然还有很多孤魂怨鬼埋怨她,要将她拖入九幽之下,但是不知从哪里来两个人救了她。
她被两个人扶了起来,在抬头的瞬间愣住了。
“才三个月不见宁姊就不记得我了吗?那我可要伤心了。”成蟜还是那么有活力,好像从来都没有遭遇过那些可怕的事情一样。
“成……蟜。”江宁眼圈一红,似乎要哭。
成蟜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哎哎哎,宁姊你怎么哭了?见面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站在成蟜身旁的百里茹捏他的腰,又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吗?”
“哎呀阿茹,我这不是逗宁姊开心嘛。”成蟜堵着嘴。
百里茹冷哼:“也没你这么安慰的。越帮越乱,还不如不帮。”接着又拉起了江宁的手:“阿姊不必自责,就像王上说的,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执着者自苦,唯有宽心才能走出阴霾。”
成蟜笑着说:“是啊。而且你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不是吗?至少我在后世不再是乱臣贼子。想必以后许多文人墨客会歌颂我和王兄的棠棣之情,羡慕我与阿茹志同道合的爱情。青史留名想想都让人开心。”
“美得你。”百里茹撇撇嘴。
“怎么就不能美了?王兄肯定会让史官记着的。就算王兄不会,宁姊也一定会的,宁姊最疼我们了!”
“阿姊怕是烦了你。”
“怎么会!”
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江宁沉闷了许久的心得到了久违的放松,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正在等太医问诊结果的嬴政注意到了江宁嘴角的微笑。他想,这次大概是一个好梦吧。不过在他拿出江宁的玉笄后,眉头又一次的蹙了起来。
第90章 (一更)
北风呼啸耳光, 风声肆虐,惊得火光乱晃。
嬴政转动着手里的玉笄。玉质细腻温和,莹润富有光泽。图文精美, 九凤图纹更是栩栩如生。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玉笄表面, 细微的划痕让他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往事。
那日的风中带着被雨水淬过的草木清香,他在苍鹰的长吟中醒来, 那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 在短暂的失明后无尽的绿意映入眼帘。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江宁明艳的笑容和那轻快的语调。
他当时就在想, 明明已经遭遇刺杀还差点死掉,为什么还能笑出来?他该说江宁是乐观还是没心没肺,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会害怕呢?
但如今想来, 她不是不会害怕,只是在她的认知中有比刺杀还要可怕的存在。
刚开始意识到宁似乎有所隐瞒时, 他确实失落恼怒, 但做秦王越久便越是觉得身边的人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是忠于自己的就好。
况且近二十年的时光足够让他知道宁所求的是平安顺遂的生活, 可她又往往会因为自己卷入尔虞我诈的争斗中, 一颗真心早就跨过了重重考验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明明知道那会让自己不得安宁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来,嬴政的目光落在熟睡的人身上嘴角微扬,到底该夸你聪明还是说你愚笨呢?
这是自生病以来,江宁睡得安稳的时候。呼吸均匀, 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偶有凉风吹过, 江宁还会不自觉地缩在被子里, 露出小半张脸, 让人想起了冬天里缩在巢穴里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邹先生曾对他说过, 宁是远方来客,于他和秦国都是一段缘。但听完宁的哭诉, 嬴政觉得这件事情于他来说是缘,于宁来说是一场劫。
孤身造访这陌生的地方,每日都是心惊胆战,这样的生活会把人逼疯吧。
嬴政伸出手拉下了江宁盖过鼻尖的被子,安静地望着她。他想,也许你比我这个秦王还要辛苦。
初冬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夕阳便顺着门窗的缝隙挤入了室内。在室内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朵,橘红色的蝶落在了榻上人的睫毛上,翅膀翕动,在光滑的皮肤上留下片片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