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叶岚没起来，因为他昨晚失眠，天快亮了才睡着。叶岚起床的时候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旧钟。这挂钟年头很久了，不管换什么牌子的电池，总是会慢半个小时。叶岚眯着眼，看到才2点，就又翻身去睡。睡了没两秒钟，就腾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光着脚站在地板上，身上就穿了条亚麻长裤。看到旁边的钢丝床已经被收起来，放在墙角。沈墨的那个黑色登山包也不见了。叶岚转身抓T恤穿的时候，瞟见床头柜的台灯下头压了一张便签。上面是沈墨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哥走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墨

叶岚登时犹如五雷轰顶。沈墨这么快就走了么？叶岚穿上衣服就冲出房间。

看见谢哲胳膊撑在木栏杆上，伸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叶岚走过去。发现谢哲正在往楼下吐口水，口水正悬在半空中挂出一条银丝，在看楼下，正看见祁泊明正背着身跟邝师父说话，手里端着碗藕粉。旁边萧霄表情淡定的微抬着头看谢哲，一个字也没有说。

叶岚：

“沈墨呢？”叶岚问谢哲，此时的他无比焦躁，昨晚好不容易想通个中关节，这会却要因为睡过头而跟沈墨失之交臂。

谢哲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吓的没控制好方向，口水落下去掉在祁泊明的头上。萧霄瞬间转身离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谢哲惊的立刻缩回身子整个人贴在墙边上，像个大壁虎。

“沈墨刚走！”谢哲咬牙切齿的对叶岚小声说，“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刚走是走了多久？”叶岚不理他的威胁继续抓着他问。

谢哲自裁的心都有了，眼珠子到处转，心中琢磨最佳的逃跑路线，不耐烦的对叶岚说：“就是没走多久！你赶紧去追吧不要来烦我了！”

叶岚放开他，谢哲就像一发离弦的箭，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转身冲刺，直接从房间里的窗户跳了出去。看来是得了水破天的真传，跳窗的动作连贯流畅一气呵成。叶岚却没有去看他，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穿了鞋子，走出去。出房间正好见到笑的十分灿烂头上却青筋直冒的祁泊明，他似乎想跟叶岚说点什么。不过叶岚没理他，直接冲下了楼。

在楼下遇到他师父，叶岚说：“师父我要离开几天。”

邝师父看着他点点头，说：“路上注意安全。”说完继续搅和不锈钢盆里的猪食。

叶岚见他师父同意了，就快步朝村子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沈墨要先回左路村，拿那辆越野吉普，然后开车去南宁做飞机。叶岚胸口像是有只兔子不停的蹬腿闹腾，让他想要更快点再快的。

邝师父，拌了两下猪食，突然意识到不对，抬头朝叶岚喊：“老四你去咋不带行李啊！”

带但是哪里还有叶岚的影子。他飞快的穿过树林在山林间奔跑，这条路他跑了很多次，比那条他们常走的土渣路难走，但是这条路更快。每次他都是带着40斤的铅条，在这条路上飞奔。今天没有束缚叶岚的铅条，他的速度更快，循着林间那条不是路的路。

叶岚身形矫健，穿梭在树影间像一只奔跑的鹿，修长的腿迈出的每一步都漂亮而有力。他的心也像一只游隼一般，飞过山脊树丛，穿越云层，乘着风，向着他爱慕的那个男人，向着他要追逐的那个男人飞去。

循着心中的那条路，

飞奔着，

快点再快点，

赶在他离开之前，

去到他的身边，

冲破纷乱的世界，

像迎接新生一般，

要去拥抱我的爱，

带着坚定的信念，

循着心中的那条路，

我一直知道这条路的走向，

只要再快一点，

就能穿越生命的荒漠，

与你并肩。

第四十章 勇气

沈墨将行李扔在后座，低头靠着方向盘给自己点了根烟，叼在唇间。烟雾弥散，模糊了他的脸。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的看着挡风玻璃外的山路抽了会烟，才将烟夹在指尖，发动车子。越野吉普的车轮碾过石子路，开出村子，驶进通向大山之外的公路。

他车速很快，山林间的公路崎岖颠簸，却一点不影响他前进的速度。沈墨总觉得心情浮躁，总想再快点。快点离开广西，快点到达温州，然后找到那个劳什子的葛老头，解决这一切，快点回来。

为什么要快点回来呢？沈墨问自己。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的公路上，左手撑着方向盘，右手夹着烟探出车窗，不时弹一下烟灰。不知过了多久沈墨就觉得指尖一痛，发现烟已经烧到了头，他却没抽几口，随手把剩下的烟屁股扔出窗外。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电亮了屏幕，低头看了眼时间却看到那张他跟叶岚的照。那是在萧霄家的小平台上照的。照片里叶岚笑的很灿烂，眼睛弯弯的快眯成一条缝了，沈墨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揽着叶岚的肩，赤着上身上还绑着绷带，笑容很淡眼神柔和，甚至显得有些温柔。沈墨笑着摇头，收起手机。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种表情，好像对着叶岚就会不自觉的软化。即使前一秒钟千钧一发生死关头，下一秒看到他澄澈的眼睛就会安定下来，叶岚就是由这种魔力，连那些杂乱浮躁的心绪都似乎能被他安抚。

在他身边会忘记很多以前的事情，忘记师父，忘记卓灵山，忘记更深远更深刻的那些压在心头的顽石。像是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行走在繁华喧嚣之外，遥望穹顶之上的星汉灿烂，想象自己伸出手就能触及他们。远方的朋友和身边的师父都像是那些恒久不变的天体一般，似乎会这么永永远远的存在着。

师父依旧会为拉弓的姿势，潜伏时不够专心，甚至是写字时不够一笔一划，这种现在看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卓灵山还会是那个别人家的徒弟，勤奋优秀，逢年过节相见时，都成为师父大发雷霆的另一个理由。还有那些曾经异常熟悉的面孔。以前一直以为会是恒星的人，却都成了一闪即逝的流星，变成记忆中的某个画面，被沈墨埋藏在脑海深处。

沈墨安静的开车，脑中思绪万千。心不在焉的又点了根烟叼在唇边，却忘了抽，烟头上刚刚亮起火光没一会就熄灭了，他只好又低头拿打火机来点。就在这一低头的瞬间，道旁的树丛间突然冲出来个人。沈墨余光瞟见，常年锻炼出的犹如肉食动物般敏锐的反射神经立时就有了反应，一脚刹车踩到了底，但是太近了，刹车也没法立刻就停下，眼看着就要直接从那人身上碾过去，血溅当场。但沈墨反应很快，几乎是在同一时见猛打方向盘，整个车身倾斜着，车头向着左侧来了个漂亮的甩尾，将将擦着那人的身体停了下来。车轮与地面摩擦时，形成两条深刻的轮胎印。

车一停稳，沈墨就一脚踹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叶岚愣愣的站在路中间，喘着粗气，肺里火辣辣的感觉。还没从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中缓过来，但是心里却没有害怕，只有满足，终究是没有与他错过。

但他一转头就看到沈墨气势汹汹的从车上下来，从来没见过沈墨这个样子，满身的戾气，眼珠子红的像是充了血，剑眉眉头拧在一起，眉尾高扬，额头上的青筋显示出主人此刻的愤怒。

他迈开长腿三步走道叶岚身前，一把抓起叶岚的衣领，拎到自己面前吼道：“你他妈的想死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轧死你！”

叶岚被他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响，知道他真的是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不过叶岚却不怕他，对着沈墨笑的一脸天真无邪。说道：“我想跟你一起走。”

不是肯定句，而是祈使句。

“我想跟你一起走。”叶岚笑着对他重复道。

沈墨深吸了几口气，忽然就觉得气不起来了。刚刚还暴怒的想要把这人直接按在车轮子底下，让他好好感受下什么叫与死亡亲密接触。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干这种玩命的勾当！对，就是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