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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困青茗(86)
作者:大金杯 阅读记录
梁思敏白着脸对景元帝颤声道:“圣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臣妾可真怕连这最后一眼都见不上您。”
“思敏,朕知道你是个聪明的。”窗棂处透过的光照在床畔明明该是流光碎金,光芒万丈的,但此刻景元帝身上却掩了一角,那殿内的阴影就折在他脸上,梁思敏靠在枕上就只能看着景元帝身上的金光和脸上张合的唇,他说:“但是你实在聪明太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景元帝俯下身抚上了她的脸,梁思敏在此时才终于看清了景元帝脸上的神情。
是,怜悯。
梁思敏浑身一震。
但圣上既来,就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圣上……”梁思敏定了定心,哀哀唤着。
这声音终于引得了景元帝的一丝怜惜。
他蹙着眉,勾起了她的脸,四目相对,梁思敏却在此时惊醒,景元帝的那略带着粗粝厚茧的手掌着她的脸,慢慢收紧,那如画脸蛋随着他手的动作变形,顷刻,白皙脸蛋就出现了红痕。
还未等梁思敏惊叫出声,景元帝便松了手。
梁思敏摸着她的脸,一时有些惊惧交加,她当然不信圣上会杀了她,只是,圣上的怒气与怨意,比她想的还要浓……
这双手曾经带给她战栗,心动,但此刻带给她的却是惧怕。
她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从十指不沾阳春水无一丝薄茧的少年到现在即使手上权少也事必躬亲的帝王。
他,是个要冲破这禁笼的的兽,而非被人囚养的宠。
景元帝的话还在继续:“皇后,你都已经嫁与我了,我对你不够好吗?我还不够依你吗?为什么还要帮着你的父亲来制衡朕,你放任你爹专权,计划给你爹揽权,这些事难道朕真的都眼瞎了?!”
“但我还是爱你!”景元帝震声道:“年儿出生的时候我多怕啊,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是皇后,又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生了下来,朕的皇位就只能传与他了,到那时,梁奇正怕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梁思敏齿尖颤颤,为景元帝的这番话害怕不已,言语间全失了礼仪,抖着声低语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并不期待年儿的出生……”
“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不期待她,这是朕的嫡长女,这是大雲的长公主。”
“可你怕我生的是个儿子!”
她一直以来期盼的儿子,却在自己丈夫口中听到了“怕”!梁思敏坐直起身,那原本希望挽回景元帝轻触的指早已狠狠握在了他的臂上,她睁大美目妄图从景元帝眼中看出一丝丝的悔。
但,可惜没有。
景元帝将她手掌挪开,盯着她的眸道:“我是怕你生的是个儿子,你心里只想着你梁家,我何敢信你,我们少年夫妻,你但凡能放一丝心在我身上,我又怎会如此?”
“我……”梁思敏怨毒的话下一秒就想出口,但她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今日之事明显已是退无可退了,可她到底还是大雲的皇后,她爹到底还是有个大雲相爷的身份。
她不能冲动……
但是景元帝怎么能说出这些话?
负心人总是薄情人。
她和他少时成亲,她情窦初开之际就已是他的皇后,她喜他,爱他,喜得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爱得甚至忘了出嫁时家人的教诲。
她知道圣上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她仍生了妄念,就是这妄念害得她生了痴念,乃至在一次床事之后都忍不住说错了话,多漏了语。
但那真的是说错了嘴吗?梁思敏当时跪在榻上小心翼翼等着他的怒斥,却是他珍重万分地揽着她说:“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有何难。”
她永远忘不了她当下激荡的心情。
可是,这何难,多难啊。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不到一年,宫里就选进了两个娇艳万分的妃子。
他只知道她不信他,那她又该怎么信他?爹爹说的难道有错,她坐上这后位,是圣上图了梁家的位置,若是梁家好一日,她的后位就永远在一日。
盛宠慕倾之际尚还有他人,等到年老色衰爱若驰,梁家若是倒了,那又有她什么容身之处?
但即使梁思敏心中这般恨,这般思旭万千,她面上仍不能带出对往日的一丝怨恨。
她只能哀声问道:“是臣妾有错,但圣上为何这般忌惮父亲,没了父亲,还有何老,况且现在何老手下的李元朗正是大好年华,与他师徒情谊捆绑极深,有这两人在朝中弄事,圣上又怎能安心?父亲虽是错了,但若是没了父亲,又有何人能与他抗衡,臣妾这般虽是僭越,但心里想的仍是圣上啊!”
景元帝垂下眼,扯唇道:“这就不必烦扰皇后要多思了,朕说多了,你也不该和梁家再见面了。”
他想起那日李元朗来觐见时在御书房内说的话,“臣回去之后,辗转反侧,日夜思索,终是寤寐难安,圣上愿与臣有亲近之意,实属元朗幸事,若能为圣上有一丝解忧,也不枉费元朗汲汲营营到了现在的位置。”
你看,这世上的事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过,竟是为了一个匪首?
回过神来,景元帝警告道:“皇后,下次莫再这样了,保持着现下这般模样对你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即使着般,朕却还得为你们安抚臣下,已是实属不易了,若是再有其他,可别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梁思敏看着头也不回的景元帝,心下悲凉。
不过,得此一诺,她的后位就能保住,她年儿的长公主位置,也没人能越得过去。
也好。
——
京郊庄子里。
何筠坐在房间里,正对着窗景描图,院外此时已有梅花初绽,大瓣□□已露初蕊,一派冬日艳色暖景。
山上庄子里略略冷些,何筠披了件淡色厚袄执着狼毫纸上作画。
巧儿在旁研着墨随伺,赏心悦目之际,突闻院中一声脆响,何筠手上狼毫轻轻一撇就晕染开了这幅写意院景。
何筠心下叹息。
巧儿直接啧声道:“定是那岑姑娘又弄出了什么动静,就她每天事多!”
何筠将那幅画纸提起,透着光看了眼又摇头道:“怎能这么说呢,是我分心了。”
她将那画纸团起扔到桌上,带着巧儿走了出去。
院子里果然是岑青茗惹出的事,她此刻站在梅花树旁,脚底一丛枝丫,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们,看着她们出现,愧疚道:“我没想到这枝丫这么易断。”
岑青茗挥了挥手中不知从哪找来的细长木棒向她们展示,解释道:“我就想用这个练下武,哪知道就把你这梅枝挥断了。”
果然又是她,巧儿没忍住,嘲讽道:“原来又是我们岑小姐,虽说这梅枝确实是易断,只是岑小姐这破坏的能力也实属罕见,住进庄中还未满半月,就先后折碎了我们苍兰,打碎了我们玉盏,现下居然还弄折我们的梅枝!”
“巧儿!”何筠怒斥道:“谁让你对我这的客人指手画脚的!”
原本情谊深厚的主仆二人在她面前吵嘴,岑青茗脸上一哂,想了一会,认真道:“巧儿姑娘说得对,我确实是太能惹出事端了,但是我想练武,你们这院子不是花就是草,不是草就是树,我已经很是收敛了,当然毁坏你们东西虽非我本意,到这赔偿肯定省不了的,尤其是那玉盏,应当也值不少银子。”
岑青茗顿了一会继续道:“可其实认真说起来,若不是李元朗非要送我入这院子,就不会给你们招惹了这许多麻烦,你们应当向李元朗索要赔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