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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74)
作者:余几风 阅读记录
“所以呢,你的小名就叫九月了,”母亲摸摸秦玖越的头,语气异常笃定,“九月,你要永远记得,你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爸爸妈妈会永远守护你祝福你。”
父亲双目含情,微笑着看向母亲,那时他的眼神让秦玖越印象深刻,像是在看什么无比珍视的宝贝。
那就是所谓的爱。
因此,秦玖越从小就无比确信,他是诞生于爱与祝福的宝宝。哪怕遭遇横祸,父母皆丧,但他们一家人有过的爱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诞生于爱里的人,必然能逢凶化吉,事遂心愿。
后来,秦玖越在厉承看向他的目光里找回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哪怕厉承不说那些动听的情话,他也知道且确信,厉承爱他。
听着厉承的话,想着爸爸妈妈,吹着微凉的风,时光在此间如同潺潺溪流淌过心底。秦玖越眼眸不禁流露柔软的笑意,他说:“劫后余生我给自己改了一个新的名字,冠上母亲的姓和父母给我的小名,不过算命先生给我换了个字,说这样会坚固人的气质和信心,让命格硬一点,”
这是厉承头一回听到的故事,他不禁愣了愣。
其实说起来也挺可笑的,秦玖越自认为并非迷信之人,却妄想通过改字坚定复仇的决心,保佑复仇旗开得胜。回头才发现,一直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并非所谓坚硬的命格,而是爸爸妈妈和厉承给他的柔软的爱。
在父母离开了许久后,厉承骤然出现在他生命里,将曾经有过的美好的情感体验重新悉数带回给他。不知不觉,厉承已经取代了他去世了的父母,成为迄今为止人生里陪伴他走过最长旅程的人。
秦玖越的心忽上忽下,砰砰跳动,厉承患有九月病,他何尝没有厉承病,他们俩都病得不轻且死性不改。
“等这个冬天过去,”秦玖越抬头望向蔚蓝如洗的天空,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挖出心底最真实的那句,“以后一直都会是夏天。”
他还是忍不住给出了承诺,哪怕复仇尚未成功。
听到这话,厉承木了好一会儿,像是被镜头定格了一样,突然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还情绪难以抑制地策马狂奔了两圈,不顾形象地朝天空大声鬼哭狼嚎,发泄一通才重新回到秦玖越这儿。
秦玖越跟看小孩胡闹似的,一脸无奈又温柔,还有些莫名其妙:“你没事吧,要不我们约个心理医生?”
厉承摇摇头,非常自豪地宣布:“不用,我这病不治了。”
秦玖越笑了笑,骑马而去,没搭理这大傻子。
第59章 遂愿
叶时璋本打算与卓霈宁在度假村待上至少一个星期,陪他到处逛逛散心,然而这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乱了。
某天清晨,秦玖越敲响他们的房门,素来遇事不惊的他竟神色慌乱。
他开门见山道:“夫人出事了,需要您立即去疗养院一趟”
从他神色中隐约可知这次十有八九是大事,卓霈宁立即转头看向叶时璋。
叶时璋表情却很淡然:“知道了。”
赶去疗养院的一路上,他们才知道是赵慕卿病情恶化。她身子向来虚弱,丈夫和长子相继去世的这些年来也是持续精神不佳、疾病缠身,一日不如一日,哪怕在叶家顶级的医疗资源加持下也只是勉强吊着一条命。
“夫人拒绝接受治疗,说一定要见你。”秦玖越一边开车一边说。
卓霈宁听罢,微微皱起眉来,他不禁握住叶时璋搁在腿上的手,用力地紧了紧。尽管对方从方才开始就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然而越是如此平静,卓霈宁就越是心感不安。
似乎洞察卓霈宁所忧心的,叶时璋侧过脸看向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还反握住他的手。
“没关系。”他说。
等赶到疗养院,赵慕卿的主责医生一见叶时璋来了,立即迎上来与他说起赵慕卿的情况,说着说着就不由得显出一脸沉重:“夫人情况很不乐观,加上她求生意志不强,估计——”
说到这里,他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叶时璋接过主责医生手里的化验单扫了几眼,他也是学过几年医的,知道这些数值意味着什么,尤其是病人本身还不想活了,不愿意配合医生治疗。
“我明白了。”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走向病房,卓霈宁犹豫着该不该跟着进去,叶时璋看出他的心思,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牵起他的手:“想进来就进来,不过这些事可能不那么令人愉快。”
“你就让我陪着你吧。”卓霈宁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软声道。
叶时璋看他抱住手臂就跟个贴心小棉袄一样,眉眼柔和舒展,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才推开了门。
赵慕卿正躺在病床上阖着眼,宽松病号服盖住其枯萎残躯,让人错觉这里面只剩一副毫无生气可言的骨架。走近细看,对比上次她苍白憔悴了许多,双颊都凹陷下去,如同一朵濒临枯萎的花,只等时间抽走其最后一丝精气神。
赵慕霖守在病床前,熬得眼眶通红,依然紧紧攥着赵慕卿的手,怕极了唯一在世的亲人就这么撒手人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里只有奄奄一息的赵慕卿,以至于病房里多了两个人也浑然不觉。
叶时璋走近赵慕卿,站在病床前,垂下眼睛看着她,仿佛能透过肉眼看到她的生命力正随着一呼一吸逐渐远离这副躯壳。
这不是叶时璋第一次见证亲人的死亡。此前他已经相继送走生父和同胞兄弟,或许正像众人所言,他天生命格硬克亲,注定孤独终老。
赵慕霖总算注意到叶时璋携眷来了,赶紧凑到赵慕卿耳畔说:“姐姐,时璋他来了,姐姐,你看看。”
赵慕卿疲惫地半阖着眼睛,并未真正睡去,浑身病痛折磨得她不得安息,脑海一片混乱,过去几十年往事如走马灯不断回放。赵慕霖一声呼唤将她从天昏地暗的状态中勉强拉回来,她第一眼便看见站在床脚的叶时璋,身旁挨着的应该他第二段婚姻的结婚对象。
对了,听说好像是卓家那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她并未出席叶时璋的婚礼,也不记得上回发病时伤及卓霈宁,这是她清醒状态下头一回见到长大后的卓霈宁。
那孩子小时候漂亮又乖巧,作为卓家独子备受宠爱,那时候她虽然嘴上开玩笑说撮合那小孩和年龄更相近的叶时璋,内心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卓家独子定要与更好的相配。她暗暗动过心思,倘若等那小孩长大而叶时钰还没结婚,就撮合他俩在一起。没想到最后长子不在了,反倒是卓霈宁跟她小儿子成了,令人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啊。
短短几秒思绪翻涌不断,赵慕卿胡乱想了一通,大概人之将死,身体和思绪便完全不受控制。她一直盯着叶时璋,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从未认识过自己的小儿子似的。
长子出事后,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终日精神恍惚,情绪混乱,还真就信了佣人之间流传已久的说法,说叶家二少爷八字命硬,历劫不死但冲克六亲。
她并非迷信之人,换做平时根本不信这胡说八道,然而失去叶时钰这份痛苦太过沉重,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一种生不如死的窒息感。她渴望找到这么一个理由,好转嫁她这份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于是,她找到了彼时尚无还手之力的叶时璋。
每当她看着叶时璋,总会不由自主想,如果非要死一个,为什么偏偏是她一手带大、关怀备至的长子,而不是半路回来、怎么也养不熟的小儿子——人心肉长又都是偏心,她无法抑制这残忍而阴暗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放任其久而久之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树根虬结深扎于心底,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大抵此生是无法化解了。
叶起云临终前曾劝她放下,他撑着全身力气劝慰道,慕卿,时璋是无辜的,他也是我们的孩子,他活下来并没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