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你,一刻都没有办法等待------你知道吗,我连自己的儿子死掉都没有掉过一滴
眼泪!」
我胸口有些沉闷,王董所受的感动让我非常想一走了之。
但我的职业,就是坐在他的面前。
然後听他好好说话。
「看到这对夫妇,九十九,难道你不觉得义愤填膺吗?」王董看著我手上的杂
志。真不晓得他是哪来的时间收集。
「他们是很坏,但罪不致死吧。」我皱眉,已猜到了王董的意思。
「审判他们是上帝的责任,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早把他们送到上帝面前。」
王董此话一出,杀过好几十人的我,背脊竟然隐隐发冷。
这是什麼逻辑,可怕得让人无法玩笑视之。
说实话我杀过不少人,在社会认可的道德上完全站不住脚,也没有立场说别人
闲话,当了杀手经纪後更没挑过一张单子,一张也没有,因为我从不认为自己
做的是好事,当然也不必做任何金钱之外的任何判断。但王董脑袋里盘根错节
的正义思惟让我感到晕眩,我真想用吼叫回敬:「别闹了。」
此时韦如笑嘻嘻拿著我的奇怪冰拿铁跟一盘手工饼乾,走过来递给我,动作慢
吞吞的似乎想偷听些什麼。
让正妹失望的人,一定会下好人地狱。
「王董,我能够透露的资料就这麼多了,其馀的我们还得保留给市府的都市计
画,不然这些地段都给你买走了,你不也会遭到检调调查?」我叹了口气,技
巧性将王董提供的杂志盖在手下。
王董愣了一下,但以他的聪明已随即理会过来。
「你不再考虑看看?」王董用最简单的句子丢了球。
「你这麼说实在让我很难做,世事难料,千金难买运气好,把一些好运留给广
大的市民吧,也算是替後代积德呢。」我喝了一大口冰拿铁,完全尝不出里头
掺杂了什麼。
韦如偷偷听了几句,此时也识相吐著舌头走了。
王董看著我,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我打断。
「记得吗王董?我还有个爆料王的单子还没结清呢。」我认真道,希望能够
缓一缓王董的杀人冲动:「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得先替你清理掉你心、头、
上、的、不、快,才能再接你下一张单子。就算是见阎王,也总有个先来後
到。」
我话中的意思,王董难得地又忽略了一次。
「那个爆料王稍缓吧,他正在爆总统府皇亲国戚利用内线交易谋取暴利的料,
料还没爆完,他活著就还有点用。」王董嫌恶地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九十
九,你就算两个月後才杀了邱义非我也不会怪你,反正我钱已经付了。重点是
眼前的邪恶,我简直无法忍受翁秋湖夫妇多活一天。」
说著说著,王董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
我放弃。兵败如山倒。
「比起汪哲南,这次的目标太简单了。」
「接是不接?」
「接,当然接。好人都可以杀了,何况是公认的坏人。」我吃著手工饼乾,对
著柜台後的韦如笑笑,说:「不过在我接单之前有个问题一定得问。」
「你问吧。」
「除掉汪哲南是除国贼,宰邱义非是安定社会,我都可以勉强理解,毕竟这两
个人名声都很响亮,但王董你这麼一个大人物,怎麼会想到要杀了翁秋湖夫妇
这两个小小害虫呢?」我纳闷,但笑笑吃著饼乾:「这就像用大铁鎚砸死两只
小蚂蚁一样,有点劳师动众的感觉。」
「害死了一个无辜小孩,之後又脱产逃逸,这种人渣只怕坏过於汪哲南。汪哲
南东收回扣西搞掏空,可也没害死过一条人命。」王董完全没有不悦,正色
道:「邪恶到处寄生,不是名气大的恶棍就是最大的邪恶,汪哲南今天死了绝
对不是因为树大招风,而是他的邪恶。翁秋湖夫妇也不会因为名气小,明天会
不会因邪恶而死。」
真是四平八稳的作文,连起心动念杀人都能做出这样一篇文章。
「身为一个企业家,对这个社会能够做出的贡献少得让我吃惊。」王董认真说
道:「直到今天看到汪哲南上吊自杀,我完全被即时的正义深深感动------没
有比「报应」这两个字更能带给这个社会善良的启示,这才是我赚了大半辈子,
所能留给这个社会的真正财富。」
所以,你该成立一个杀人慈善基金会,帮你运筹帷幄一切啊。
「我没有问题了,你开支票吧。」我微笑。
「期限是一个礼拜。」王董写了一个数字,但笔却停在最後的零上,有些犹疑
地问:「可以指定死法吗?」
「某个范围内的死法,可以。」我公式般回答:「但限定死法的话,期限可能
就要拉长了,就像贵公司接单生产,若顾及产品良率的话就给延长交货一
样。」
王董却没有理会我,迳自揉掉支票重开,把方纔的数字提高了两倍,把新支票
交给我,郑重交代:「期限仍然是一个星期,死法当然是夫妻俩双双闷死在高
温的汽车里,才能制造出现世报的效果。」
「------」我有些傻眼。
「上面的数字,应该足够你找箇中好手在期限内完成。好好干,九十九,我以
後一定下更多单子给你。」王董说,拍拍我的肩膀鼓励。
就好像,我是鸿塑集团里勤奋工作的员工似的。
「交给我,你放心。」我无奈但还是报以专业的微笑。
王董的手机适时地响起,一接起电话就回复到日理千万的大忙人,王董一边讲
电话一边在口袋里翻找著钞票,我微笑摇手示意买单,王董也就不客气匆匆离
去。虽然投身於买凶造福社会的慈善事业,王董可也没忘记他要把鸿塑集团推
到全世界的大舞台。
我坐在位子上,看著咖啡垫旁的支票。
这笔钱,这个期限,这种死法,真是匪夷所思。
如果我是警察一定会很困扰吧。王董的单子,根本不是寻常检警所能勘破,因
为这些单子最大的特色,就是缺乏实质的动机。一个人毁灭掉另一个人,不为
了利益,而是为了见鬼了的正义,这要从何查起?难道应该在报纸背後的民调
资料里翻出翻去吗?
「在烦恼吗?」韦如走了过来,收拾著王董吃剩的餐盘。
「是啊,他留了一个大烦恼给我呢。」我苦笑。
「哇,好多钱喔,真的是千金难买运气好呢!」韦如张大嘴巴,看著桌上的支
票啧啧称奇:「要是我收到这麼多钱,再多的烦恼也不见了。」
「可惜这张支票不是只给我的,要不然说不定就像你说的,我的烦恼也会烟消
云散呢。」我看著韦如收拾桌面,一面想著该怎麼开口邀约她看电影。
韦如慢条斯理收拾著,我眼睁睁看著她把盘子叠好,把杯水添满,许多不成句
子的话卡在嘴边。
杀手下了班就不是杀手,默契之三。但我的脑袋已被翁秋湖夫妇坐在车子里活
活热死的画面给塞满,没有办法回想起任何杂志里提过的当期恐怖片。直到韦
如摸摸我的头离开,我还是只能笑笑。
我杀人时从没手软过,区区一个邀约却让我裹足不前。
也许我该去找一下蓝调爵士。
14.
我当然没有去找蓝调爵士。
论「条件杀人」,没有杀手比蓝调爵士更适合出击,尤其是这麼困难的「在车
子里活活闷热死」,他不可思议的催眠技术正好派上用场。
但我是经纪人,不是上帝,汪哲南那个单子蓝调爵士一定费了很多精神,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