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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机震动,一看,是冷面佛老大专属的简讯来源。
「又要做事了。」我皱眉。
「不是再过两个礼拜就要比赛了?」小敏提醒。
「我了,所以我并不打算接这个案子。但我他妈的得亲自跑这一趟,告诉那个杀人魔老大转单才行。」我起身,吻了小敏的额头。
理由并不需要太累赘,就告诉小刘哥我最近手上的案子很多(反正他也不会白目到问我手上到底有什么案子),没办法再新接一个就是了。
按照惯例,两个小时后,我走进死神餐厅接单。
让我微感惊讶的是,与我接头的并不是小刘哥,而是一张大约三十五岁的陌生脸孔。男人,厚唇,浏海盖到了细长的眼睛。
「你好,我是冷面佛老大新的代理人,我叫绅豪,绅士的绅,豪迈的豪。从现在起由我负责中介给你的单子。」男人微笑伸出手,我礼貌性地握了握。
「怎么,小刘哥被换掉了吗?」我问,只是好奇。
「是这样的,与以前不同,原因必须现在就告诉你。挪,这是你这次的任务。」
绅豪一脸严肃,将牛皮纸袋递将过来。
我打开,里面的照片让我大吃一惊。
他妈的,这不就是小刘哥吗?
「小刘这次闯祸了。」绅豪平静地说。
「怎说?」我知道小刘哥一辈子不成气候,但没算到他会倒霉致死。
「上个星期老大有一批粉从东港上来,价值三千多万。结果消息走漏,被海巡给抄了。小刘负责的,该他倒霉。」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本来就很有风险。」
「这点老大也知道,除了要他自己剁掉左手小指外也没再多责备什么。但问题出在,我调查出来是小刘偷偷报的警,而警方也如他的意抄了他的货。所以------」绅豪叹气。
「我懂了。但小刘哥并没有让所有的货让警察抄个干净,而是私吞了大部分的粉,让冷面佛老大误以为所有的货都教警察给没收了。有了警察背锅,如此一来小刘哥就可以私下变卖那批粉获利。」
「没错,小刘这次玩得太过火。无论如何老大都要他的命。」
我一凛。这事的确无可挽救。
「既然要杀鸡儆猴,怎么会找上我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骗杀专家?」
「因为你认识小刘,杀起来或许比较方便,不是吗?只是老大要你在推他下火车、推他下楼或是使出什么手段前,用冷淡的语气告诉他一声:冷面佛老大叫我问候你。然后记住他的表情跟我回报就行了。」
「但冷面佛老大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他的下场就是死?」
「比起杀一儆百,老大更介意别的帮派知道他的属下竟敢黑吃黑他,简直就是耍他猴戏,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该知道,老大最痛恨的,就是失面子。」绅豪两手一摊。
「的确。」我露出犹豫的表情。
现在我该怎么办?告诉他我现在很忙没办法接这个单?或是更妥善地,告诉他这个目标跟我有些关系,我还是不忍心下手------这个理由也是合情合理,只要我在离开死神餐厅后,把嘴乖乖闭牢就是了。
但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刘哥就这样被自己的老大给做掉。
「怎么?看你表情不对,是下不了手吗?」绅豪直截了当。
「不,我只是在盘算,最近我手上的单子挺多,再卡上小刘这一个我该怎么做事------幸好我跟小刘早就混熟,不然这个单子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推辞掉。」我说,半真半假。「是,如果由你出手,对他肯定是出其不意。老大喜欢这样。」
「嗯,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起身,两人再度握手。
「等等。」绅豪突然有些扭捏。
「?」
「如果以后你的面前出现另一个人,塞给你一张牛皮纸袋,里头是我的照片,你会怎么做?」喔,原来如此。
「我们只有一杯茶的交情,但我跟小刘则有十三杯。然而小刘还是跟阎王有约,没得取消。」我笑笑,不去注意绅豪脸上刻意装出的镇定表情。
我走出死神餐厅,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小刘哥因为黑吃黑而必须死,就黑道的道德伦理上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简单说就是死也活该。
但我认识他,一个永远翻不过身的小弟命可怜虫,大概在冷面佛底下也混得不很舒坦,才会想挺而走险吧。管他的,多可怜多情有可原等等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不想他这样就死了,天杀的只因为我「有其它的事要忙」!
再度认清自己无可奈何的个性,未尝不是好事。
我搁不下这件事,尽管与赌神的诡阵之战已经没剩几天了,但仗着我与小刘哥先前的些许交情,处理起小刘哥的事应当加倍顺利才是,或许我仅需要帮他规划新的人生起点,省略下最麻烦的说服那部份。
在街上刻意多绕了两圈后,沉淀好几句该说的场面话,我打了电话给小刘哥,跟他约在他家楼下转角的三妈臭臭锅店见面。
那里人多,可以让他安心,我的能力他很清楚。
19.小刘哥的脸孔看起来很苍白,不断四处张望的眼睛底下绷着好些紧张情绪,似乎知道此时此刻我为什么坐在他的对面。
我点的东西不多,因为我想只有我一个人吃得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很清楚区区断了一根手指,不能摆平老大心中的怒火------」小刘哥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汤锅,放在桌上还包裹着纱布的残手,明显还在颤抖着。
切下小指赔罪,马的日本黑道那套也不必这么进口吧。
我不接话,夹起在海鲜锅上载浮载沉的油豆腐,沾了点豆瓣酱,咬进嘴里的时候不由自主想起了周董那首上海1943。
「其实我根本就是被陷害的,我帮老大下过这么多单,难道还不知道老大的脾气吗?私吞老大的货这种事我根本想都没想过,还被逼得自己砍了根手指道歉!欧阳!你告诉我!你相信我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吗!」小刘哥用的字越来越激动,但语气却越来越萎靡。
他很清楚,真相到底是长什么德行根本不重要。冷面佛老大又可曾在我这边下过一份象样的单?没有,一件都没有。
「这年头大家都喜欢说:出来跑的,随时都要准备还。但我很不服气,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害过人,我对老大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小刘哥握紧筷子,气到连尾音都在发抖。
这段话见鬼了的错误百出。
小刘哥帮他们家老大下单这种事就已经够他下地狱了,「奉谁的令」这种理由根本不是借口------每个人都有逃走的机会,只是大家都乐于选择在老虎旁边当鬃狗分点残羹肉屑,战战兢兢却又他妈的自以为乐在其中。
出了事很正常,但鬃狗总是有话说的。
「小刘哥,我没意思杀你。」我耸耸肩,剥起虾子。
小刘哥惨然摇头:「别以为你刻意带我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我就会大意,在这种地方下手,任谁都会觉得是个意外------等到我信任你的时候,我的命也就送了。省省吧!」
「我知道,所以你一口都没有动。不过我劝你还是多吃点,免得你跑路起来没有力气。」我说,虾壳一片片躺在桌上。
嘴里含着虾肉,我随手在小刘哥的汤锅里夹起一片蛋饺。虽然不可能就此取信于他,但做了比不做好。
「跑路?你要我跑?然后呢?在我后面阴我一把?」小刘哥的鼻孔喷出气,额上盗汗,眼神激动。
「如果我真要杀你------算了,其实我的本事也不大,但至不济也应该可以帮助你逃走。是的,逃走,你没听错。」我啃_蛋饺,此时越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越是诚恳,而不是步步逼近地掏心掏肺。
小刘哥越一直无法冷静下来,他的汗水越来越没有节制地表露他内心的恐惧,眉心,鼻头,眼角全都是斗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