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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50)



姐姐,既入宫,旧情不断,君王之心,又岂容得了这私情呢?是不懂,还是困顿其间,无法舍弃,于是,筑成大错!赔上性命!

当之前认定的一切都突然崩塌地呈现出最初的真实,却赫然是另外一种样子,于是,早先积蓄的种种恨悯,瞬间,便失去了继续的意义,然后,无处宣泄的不堪情愫以更绝对的方式撕割着心底。

是对姐姐的无奈,还是,对堂哥的无法原谅呢?

而烨因我所受的伤,是否此刻已经无碍?

小腹又隐隐作疼,一如方才在长门宫时的心痛。

我倚在紫檀凉榻的雕花镂空靠背上,额际沁出冰冷的汗滴。

“芩,芩……”轻轻唤吟芩,走进来的却是望舒,从回宫到现在,就一直未看见吟芩的身影。

“吟芩呢?”我手按住疼痛的腹部,气息不稳。

望舒眉心微颦,用丝帕替我擦去额际的汗水:

“娘娘回宫前,吟姐姐已不在宫内。”

她将手上托盘内的碗盏递于我:

“娘娘气色不好,我用胡荽熬了一点汤,娘娘趁热喝了吧。”

将碗盏接过,缓缓喝了下去,却不辨任何滋味。

“娘娘体寒,以前用胡荽沐浴,驱其寒,如今,表里归一,熬汤服用,更可巩固疗效。”

窗牖外斜射进月华的冷辉,黯淡莫名,洒在我水绿色的裙衫,融进我的眸底,突兀地,那道冷色中,竟和着烛焰,渗出了一点红晕,如血。

“可知她去了何处?”心下突然隐隐有些担忧,却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望舒轻轻摇首,耳垂的琥珀坠子微微晃动,流影华光的后面,萱滢静静走进室内:

“凤仪宫掌事女官来了。”

她身旁站着一宫装女子,正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女官紫凌。

“奴婢参见娘娘。”紫凌福身行礼。

“免礼。”

“皇后娘娘传昭仪娘娘即刻过去觐见。”

我微微颔首,一边望舒早扶我站起,略正了下发髻,便往凤仪宫而去。

终于还是传召了,纵然夜已深,可,今晚,又有几人能眠呢?

虽是因谋害皇嗣一事禁足,天烨却并未废我尊位,故而,仍有肩辇代步。

不过半柱香的路程,又是深夜,坐于辇上的我依然冷汗汵汵,小腹的刺痛稍稍平息,四肢却是说不出的倦怠无力。

第三卷 缘缚 第58章 人生只有情难死(中)

凤仪宫,在血阳残照下,肃穆巍峨。甫开的朱漆宫门似幽深,我下辇,慢慢步入那不可知的幽深。

正殿内主位端坐婧瑶皇后,德妃坐于下首位,

猩红的毡毯上跪着一宫女,瘦削的背影安然跪着,我行至她身边,余光赫然看到她手腕的那七彩琉璃珠串,竟是吟芩。

她怎会在此?难道是做为今日的人证?可她是我的近身宫女,这人证又从何做起呢?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按礼行拜。

“平身吧。”婧瑶皇后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虚软,方大病初愈的她,倚靠在酸枝雕凤椅上,气色亦大不如前。

“宸妹妹,今日是皇上天长节,却出了这两件大事。幸好,妹妹这一件如今算是水落石出了。另一件亦终算有惊无险。”她纤手抚住额部,黛眉笼了愈深的倦意。

没有审问与我,怎已确定水落石出,疑惑地望向她:

“臣妾愚昧,实不知娘娘之意为何?”

德妃见我困惑,微微一笑:

“今日之事原来并非妹妹之失,妹妹如此护着下人,倒实是让本宫敬佩。”

“是啊,宸妹妹,吟芩适才已在本宫面前亲口承认——”皇后的话语却突然被一声声嘶力竭的声音打断:

“好一个主子护仆!你们准备就这样给我可怜的孩子一个交代?!”

贤妃娇小的身影第一次罩在素白的衫裙里,发髻蓬乱,脂粉残淡,未曾通传便直冲进殿来。

皇后的黛眉颦起,声音却依然柔和:

“澜妹妹,你方小产,需卧床静养才是,怎么下了地呢?”

她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心下虽起了喟叹,更深的却是对她的鄙夷,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成全一己的私欲,是宫闱让人心变得如此冷漠,还是这么多冷漠的人心筑成的才是宫闱的真谛呢?

“哼,”她柳眉一挑,冷冷道:“多谢姐姐费心,我若还躺在床上,恐怕还真错过这里唱的一出好戏。”

“澜妹妹,这话若让别人听去,岂不又生事端?”德妃一旁悠悠启唇。缓缓起身,走至贤妃面前,轻轻携起她的手,“澜妹妹,先坐下说话。”

第三卷 缘缚 第58章 人生只有情难死(下)

“事端?”贤妃袖袍一挥,挣拖德妃的手,“安陵宸,你今日推我下台阶,这样的忤逆事端你竟让一个贱婢替你顶罪?”她纤长的手指掐入我的手臂,美目怒视。然后,脸上闪过一丝厌恨,将我往后一推,力道却并不是很大。

“臣妾并未推娘娘跌下下台阶——”身子被她一推,踉跄后退几步,丝履不知被谁的脚绊到,跌至地上。

吟芩承认是她推的?我的头脑此时一片混乱。她为何要承认,为了替我去顶这莫须有的罪名?芩,为何要如此,小腹的疼痛愈剧,冷汗汵汵地蜷在地上,却无力站起。

“你今日让本宫跌下台阶,却在此装作楚楚可怜,偏不知给谁看!”她冷笑望着我,语句毒讽地道:“能调教出如此贱婢的,也只有如此主子了!”

“放肆!”一声威仪的喝叱,“吟芩昔日是哀家的宫女,贤妃是在指责哀家不成?”

在一叠声请安声中,太后步入正殿。依然明仪端庄,只是凤眼里着了不能忽略的一抹愠意。

贤妃重重跪地:

“臣妾惶恐,怎敢有此意,请太后明鉴!”

贤妃的声音第一次带了惧怕的意味,跪倒在地。

“明鉴?哀家如此不明,才调教出这等‘贱婢’。如此,又该怎样去鉴?”

“臣妾不敢!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她重重扣首,皇后毕竟心软:

“母后,念在澜妹妹方失了皇嗣,心情郁结,才会口不择言,饶了她这一次吧。”

太后冷冷望了贤妃一眼,不再言语,任她继续跪着,径直走到主位,皇后早站起,让坐于下首,德妃亦不急不慢地走回另一侧下首,坐定。

“吟芩,你曾侍奉哀家三十余年,哀家清楚你并不是心狠之人,这件事,真的是你所为吗?”

太后的声音夹了莫辨的一丝复杂情绪,言语间更似平常家谈,再无一分的威摄。

自我入宫,太后指了吟芩来侍侯我,但吟芩却处处替姑姑照顾我于无微不至。可在太后深恨赐我毒鸠前,从未见太后因此责难过吟芩。

吟芩究竟是怎样一个侍女,能在两宫太后和太妃之间同时得到如此的器重,这点,是我一直未曾明白的。亦是我最初选择疏远她的原因。

今日,她为了我去应下这莫须有,但却是极刑的罪名,这于至亲血脉尚是不能如此无畏,而她,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我自认待她之恩并非值得如此以报。

小腹的抽痛让我的思绪越来越紊乱,我凝望着吟芩,她平静的脸上依然坦然自若,容色不惊,周身笼了一层祥和的光晕,但,我真的看不透她,可能,一直以来,我都看不透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吧。

第三卷 缘缚 第59章 波谲云诡宫闱争(上)

我勉强地从蜷跌在地,改为跪姿,殿内置着冰块,散发的寒意将汗沾得清冷,粘稠地贴在身上,小腹的疼痛转成尖利的锐痛,我就这么跪在地上,低垂臻首,视线,开始时而模糊起来。

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逐渐游离,吟芩的声音依然清晰传来:

“奴婢承太后娘娘教诲三十余载,受益匪浅,感恩不尽!但今日之事,全因奴婢不忍昭仪娘娘屡次被贤妃娘娘责难,故才在一气之下推贤妃娘娘跌下朱雀台,导致皇嗣不保。”言至此,她重重叩首:“奴婢辜负了太后娘娘栽培之恩,导致后宫失和,损及龙嗣,奴婢死罪!请太后娘娘赐奴婢一死,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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