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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130)



她的眸底,有着昔日甜蜜的回忆,苍白无色的脸,晕了一些微红,在烛影曳彩间,有着动人的娇艳。

“当您在我身边沉沉睡去,我听到您在梦中喊这宸儿二字,我一直以为您喊的是我……”她的声音渐轻,似不愿再去想。

然而,过了许久,她都未再说一句话,天烨亦没有启唇。

整个殿内,前所未有的安静,他和她的安静,是陷于过往的记忆,内侍和宫女的安静,却是因为噤若寒蝉。

直到,有一个宫女骇叫地发出惨厉的喊声:

“娘娘……娘娘……”

我抬起眼睛,向跪在地上的宸贵妃望去,她的身子已安详地倾倒在地,绝色的姿容上,不能忽视的,是唇边,氤润出的一缕黑色。

水悠从内寝走出,她轻声,但澈醒地说:

“娘娘说,这样走,是最干净的。她不要,被人羞辱,也不要成为他人的笑柄,要死,也死在鸾鸣宫,这里,有她最后的尊严。”

她选择服毒来了断年轻的生命,死前,说出所有想说的话,所以,她去的,静好,没有因毒药噬心而残留在面上的痛苦。

天烨脸上的神色,我不敢去望,我只怔怔地看着宸贵妃,仿佛看到,那里躺着的是我自己一般。

殊颜国色,梦断魂销,谁又争得到几重宫阙?

天烨缓缓向她走去,解下明黄色的龙腾海涛纹的披风,轻轻盖在她仅着着素白寝服的身上,这一瞬,我从他的背影,读到一种悲凉。

如若我以后逝去,他是否也会这样呢?

“皇上,现在该如何处置?”

他徐徐起身,往殿外行去,带着涩意的声音传来:

“宸贵妃难产甍逝,子亦不保,追封皇贵妃,谥号敬瑾,准葬贵妃园寝。”

她,为他倾尽一个女子的爱恋。

他,为她留许一个后妃的尊严。

靖宣十四年,注定,无论后宫乃至前朝都不会平静,西周和北溟的局势随着盟约的临近,战势变得一触即发。

这是我在宫中第十一个年头,也是心渐蛰伏不惊的时候。

宸贵妃服毒自尽后,太后将凤印终于交于芊妃代执,朝上因着这个举动,又开始重新回到立储的议题上来,但天烨将这些折子全部悉数押下不做任何批复。

我知道,此刻的芊妃在天烨心中,已然变了质。

宸贵妃死后,顺公公曾对我说起过这件事的起因,那个婴儿事先被麻醉后,被负责鸾鸣宫采买的嬷嬷放在提篮的下层,带进宫内,未曾想,那日当值宫门的禁军竟鬼使神差会拦住鸾鸣宫的人,才会导致事情败露。

本来这事,仅有四人所知,采买的嬷嬷,水悠,医女,稳婆,但,毕竟人心难测,一人泄密,则满盘皆覆。

事发后半月,这四人,包括那个禁军在内,都在数日内,死于意外。

这,不过是紫禁的一件小事,没有人会去追根究底,这四次意外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的操控。

婉绿,终于疯了。

毕竟主仆一场,我嘱咐李太医去替她诊治时,芊妃已命人将她逐出宫外,我请李太医再托人从宫外找寻她的下落时,最后得到关于她的消息,是她惨死在离出宫不远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内。

接到这个消息时,不过再一次证实,芊妃的狠毒,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或许,她终究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因为,自宸贵妃甍后,天烨不再翻任何后妃的牌。

所以,玄景,是唯一的皇子,他的立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芊妃必也比任何人清楚,所以才这般为所欲为。

望舒越来越沉默,随着我发丝恢复乌色,她眸中的忧意愈发明显,时常望着北面,不发一言。

西周与北溟这场战役,终是避无可避!

靖宣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北溟国主冥曜诏告于皇天后土曰:

皇后之父,未尝叛逆西周,西周君王无端残害其父,诛灭十族,此恨一也;

西周虽起衅,我尚修好,设碑立誓,凡两国人等,商贸共促,然西周商人低价进市,垄断倾售,西周君王置若罔闻,反对我商人苛征重税,此恨二也;

西周卫助南越,欲起不义之盟,此恨三也;

西周人于藏云以东,江岸以西,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西周负前盟,责我擅杀,胁取十人,杀之边境,此恨四也;

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西周不容留获,遣兵驱逐,此恨五也;

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五恨之故,是以征之。

第109章 江山美人孰轻重

虽然,这一天的到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有刹那的无法适应。

冥曜颁下楔文后,派遣大军攻打西周,先后投入四十余万步骑,沿雍岭一线全面开战,进攻军事重镇。至靖宣十五年正月,先后攻取藏云、金台和滑墉等城,占司、充、豫诸州大部郡县。但,由于西周善于守城,顽强抵抗,也使北溟军队付出沉重的代价。

南越,始终是保持中立的态度,并不出兵援助,它国力最微,如此的选择,只求自保。

这一年的正月,第一次,紫禁内,纵然歌舞升平依旧,但,每个嫔妃脂粉掩盖下的脸,却遮不去惊惶。

她们在怕,如今虽是无宠,但至少锦衣玉食,倘若,西周兵败,等待她们的,怕是比失宠更恐怖的凌辱。

胜者王,败者寇,之于女子,更是最凄惨的劫难。

决战的那一天,在北溟军队逼近潼水时,终于拉开最后的帷幕。

率兵攻打西周军队的前锋大将正是我哥哥安陵澈。

接连的征战,西周曾经和哥哥并肩作战的两位将军叶飞羽、李昶因年事已高,再无法适应长线做战,仅能分别驻守西周的平川,潼水。

而,冥曜却突然亲率将士三十余万,直取兵力较弱的漠北。

朝中再无可遣之重将,太尉年事已高,也难当此重任,民心所向,军心所归,身为一国之帝的天烨,御驾亲征,迫在眉睫。

靖宣十五年二月初十,天烨颁下诏书:

‘观班中臣宰,多半而鬓鬟斑白,无人掌印。朕将御驾亲征,迎敌漠北,除边境百姓之灾,免黎民涂炭之苦。'

同日,钦天监上奏:

‘本月十六日有丙丁相会,三奇照耀大明之天象,充宜圣驾亲征。'

前朝传来消息时,我正坐于几案前,悉心缝制,铠甲内的粗布麻衣,一针针,一线线,密密匝匝缝进的,仅有自己知道,是我的心。

在外殿侍奉的我,几乎是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康,每日,只看,八百里的军报一封一封传到御书房,看到御书房彻夜亮着的烛火,我就明白,这一役,怕是比以往任何一战都要艰辛!

御驾亲征这四个字意味的是什么,我十分清楚,哥哥的骁勇善战,让叶飞羽、李昶根本不可能回援漠北之战,天烨即将面对的,是冥曜,这个接近神袛的男子,纵然,两国这十年,都不曾懈怠于厉兵秣马,可,于西周,其中又有几分胜算呢?

我不敢想,原来,我会这样害怕失去这个男子,原来,灭族之痛虽犹在,我依然并不能做到,平静无波地看兄长血仇。

因为,这将近十年的宫女生涯,他待我的点滴,我没有办法把他同狠绝二字联系起来,某种意义上说,他更是仁慈之君,十年前那场诛灭十族的惨剧,难道真是他所愿意的吗?还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即便父亲居功自恃,但,毕竟是我和姐姐的父亲,天烨待我们之情,亦不会让他如此不顾不怜吧。

神思中,针刺进食指,一滴血珠沁出,我失神地凝望,直到望舒的话,悠悠传来:

“你亲缝这麻衣,难道还能暖得了你们彼此的心吗?”

“舒,此一役,即便,北溟所言五大恨,字字为义,但,毕竟我是西周的女子,我无法,看着别国侵略国土,还带着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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