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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轻唤出声,但,请他留下的话,终是说不出口。
殿外,传来肃穆的钟声,昭示着皇长子玄铭晏驾的事实,我看到他,在月华披笼一身的清冷中,不易差距的微微震了一下。
但,没有停下向殿外慢慢走去的步子。
在这一刹那,我急走几步,至他身后,素手从他身后,紧紧将他拥住,螓首贴在他宽广的背部,我听到深沉的叹息声,从那里溢出。
他身为君王,继位十余年来,子嗣一直单薄,今日,玄铭又离他而去,纵然,他对德妃没有感情,但,毕竟玄铭是他的孩子,为人父,他又怎可能,不伤怀呢?
可我,还利用他对我的深情,去谋算他仅剩的皇子——玄景,只为了,让我的无忆可以平安成长。
我的自私,在经过这么多年宫延生涯后,原来,也是这么残忍深刻。
“不要走……轻轻低呓出这三字,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松开,如果,一定要背负所有的悲伤过往,那么,今晚,容许我暂时地遗忘,就当作,我人生最后对于自己的一份宽恕,一丝奢望。
十年,当我发现,积蓄的感情,不会因任何恨,或者殇所改变时,我就明白,只有伪装冷漠,才是唯一的救赎,但,这样的伪装,在今晚,轻易地在他的叹气声中被粉碎。
或许,明天,当第一束晨晖映进我的眸底时,我又必须回到绝情忘心的样子,但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此刻,我不想离开他,哪怕,他的手心寒冷依旧,哪怕,他的眉心蹙紧依然,可,依在他身边,哪怕最后只这一晚,已足够我用余下的一生来凭吊,来遗忘
他停住步子,手覆在我的手上,没有温度的手心,我用我的温度去熨贴他:
“你先歇息,朕,去看下玄铭。”
手,从他手中抽目回,也松开揽住他的手,我留不住他,从来,都是这样。当他要走,我能做的,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逝在视线中。
殿门开启,复又关阖,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归于最初的寂静,而,这份寂静中,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起来,是如此地幽暗。
我怔怔地站在殿内,当我表露出情意的时候,他便会不屑一顾吧。
得不到,才是最想得到的,这份征服的欲望,是他这样男子,所追逐的感觉,姐姐,因为死别,所以才会胜过任何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可,我还卑微地活着,所以,得到的,也仅是一瞬的牵怀,如此而已。
有小宫女带着医士进殿,替我将伤口细细上药,包扎,我木然地任她们在面前忙碌,眼底,如死水无澜。
她们做完一切,医女先行告退,只留那名小宫女问我:
“皇上命我伺候安姑娘歇息。”
方回神,道:
“可有酒?”
“安姑娘要酒?”她似乎被我的话骇到。
“嗯,今晚太冷,替我取些酒来,也好暖身。”
“我替安姑娘生碳吧?”
“不必,我只喝一点,暖身即可。”
她犹豫着,想必天烨吩咐过她,要好好伺候于我,故还是勉为其难地下去,不一会,便托着一瓶玉酿进来。
我让她先下去,自斟自饮,表衫单薄,寒噤袭来,却不愿添衣,心下苍茫,凉意入髓,早习惯如常。这清酒,图一醉,亦可暖身,星疏月明,流光泄银,从来滴酒未沾的我,第一口被辛辣的液体呛到,第二口灼热地炙进心扉,第三口渐觉擞甜,第四口……到饮之如水,恍恍然亦真亦幻,如梦非醒,我莫非已朦胧至醉?
轻吟浅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最后的一句,却忽然收了声,自嘲十年韶华,人心依旧不足。
此生的幸福不过是场虚幻。
关于幸福的爱,于我,是奢侈,更是致命的弱点,这后官,从来不缺少貌美女子,当红颜白发,空守着所谓的爱凋情逝,心自不会堪。
终究颓然落败至此,能浅笑,但,今宵,却是连泣无声。这解忧的,不是酒,而是醉。但,人生最悲凉的,就是醉了之后,还会醒。
素手将剩下的酒倾进盏中,琥珀霓光,辉映间,只得涩淡醺意。
夜影更深,月光愈加别透,漫舞于空落的殿,水袖遮天,也遮了周遭的所有。这场舞,舞给自己,舞给仅存的情愫,旋转,不停旋转,一切颠覆着,倾塌着,却也再生着,修复着。
潋滟的月光耀随着舞袖亦缓缓游离,那瞬间,我分不清,是人醉于舞,抑或是舞醉于人。仅听得自己泠轻的笑声,清浅于这静夜偏殿,却漾不去一丝波澜,是, 月纹无澜, 因为, 那是不为人知之处。
腿上的伤口车痛出心鹿的痛楚,不自知地跌坐于地,双手捧心,感念突兀心跳,依稀听到,他说他在这里,我笑说你在这里,我一直都知道。
歌罢月徘徊,舞罢指犹凉,只这酒,入喉,可解忧,别人不醉,自能看到醉了的我,而我惟有醉了,才能见君入梦吧。
他不会再回来,这里,留给我的,仅是一地的情殇。
若一醉不醒,那即是万般皆若者,参不透,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而,我又真放得下吗?
将螓首埋在双膝里,这样,我就可以不用独自面对这份寂寞了,黑暗中,我听到花开的时间,但,不过是一朵昙花绽放的时间。
盛放,亦是枯萎。
这花落的瞬间,他又能否将它掬于手心,落红不是无情物,偏偏飘零,亦是为君。
泪,濡湿我的衣襟,愈发昏重的思绪,让我品到,酒醉后的片刻无忧。
熟悉的香气,和着酒味,一并冲击我的嗅觉,有人试图将我抱起,我用力地挣开,那人卒不及防,我人已复跌回地上,微抬醉眸,面前的影子,却是重影,纵有烛光,我也看不真切,痴痴地笑,泪,从眸底涌出,流进嫣然巧笑的唇中,带着些许的涩意。
“一定要折磨自己?你知道朕的痛心吗?”
是他吗?重影在说话,我猛地推开他的手,缩到一边的几案下,皱着眉,眯起眼,歪着螓首靠在案脚。
他轻叹,还是柔柔地将我抱起,我挣了一下,但他这次抱得那么紧,我竟挣不开,而心里生起的一丝酥软,却是这般地真实,让我醉酒后昏沌分散的思绪渐渐收拢。
伸出素手,勾在他的肩部,他身上的香味,他怀里的温暖,都是这样地熟悉,抬首,隐约看到,那张我今生都没有办法忘记的侧脸,如玉般俊美无暇,他似是觉察到我在看着他,墨黑的瞳眸拂过我的脸,我不禁有些微红,也不知是否因酒醉的缘故。
他将我轻轻放到榻上,我句住他肩膀的手为何潜意识中不愿意放开,只愿意这样勾着他,他的脸离我那么近,过往一些片段,忽然齐齐卷进此刻脑海中,泪,继续流出,他正待伸手替我试去,我却避开他的手,他的手停在半空,僵硬成一种凄美的姿势。
“你的泪水,一直都是为朕而流,可朕,又何尝愿意你这样?”他低徊的声音缓缓道来,是莫奈何的悲谅。
素手从他的肩上滑下,在离开他的瞬间,他握住我的手腕:
“痛……”的力度如此之大,我嘤咛着恕嗔。
惟有醉意才能让我卸下心防,卸下伪装,用最不带修饰的样子去面对他,心底清明,但,举止言行都不再受心的控制。
因为,我的心,在这八年间,每个清冷月夜,伤情寥寥孳生,成为厚厚的茧,终是作茧自缚住它。
他突然俯低身子,吻住我的唇,浑身便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和着方才涌起的酒劲,我绵软无力地瘫倚在锦榻暖褥上,帐慢被我惶乱被推他的手带过,束着帐慢的珠玉璎络清脆叮噹,璀璨烁华间,我只看到,他星辰般的眼底,是比醇酒更醉的情意。
他怜惜地吻去我眼角渗出的泪珠,修长冰冷的手指过处,素青的纱表片片坠落,然后,他的吻沿着我的玉颈一路流连而下,在我敏感的肌肤上撩拨起一簇一簇的酥麻和悸动,随着他吮出我的低吟,我最后一丝理智,被身体涌现的情欲慢慢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