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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放下我,一边吟芩早不顾礼仪奔上前来,急急道:
“小主,您还安好?”我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伸手间,却错过她扶我的手,她不禁惊呼:
“小主,您的眼睛?!
龙涎香骤然在身边笼来,我茫然伸向吟芩的素手已被天烨的大手握住,他手心的带着微薄凉意的温暖一丝丝沁入我的肌肤。
我知道他在细细端详我的眸子,而我却看不到他眼底映出的自己。强忍住头部愈来愈来烈的抽痛,我莞尔一笑,微微施礼:
“臣妾无碍,皇上不必忧心!”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有着隐隐压下的怒意。
“臣妾不慎跌倒,醒来,已是如此。令皇上担忧,臣妾惶恐!”我略去被人击晕的实情。一则,我进宫时日不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则,如若追究起来,吟芩等人侍奉缺失难免要被责罚。
“皇上,臣妾在侧殿用膳,实不知大殿竟会走水,臣妾亦是惊慌万分。”贤妃怯怯道。
未待天烨启唇,太后突然急急道:
“仲逸,你受伤了?手上这么多血,快与哀家速传太医!”云雅的声音再次失去以往的矜持。
“咦?”我听到他低声起疑的声音,随即,青莲香徐徐地再次袭来,在龙涎香的幽然包围间,分外沁心。
“皇嫂,怕不是本王的手伤,而是才人的脑后有伤。”他声音在离我不远处响起。
我感到天烨温暖的大手急急覆上我的脑后,旋即,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以往的平静,疾呼:
“太医何在?!”
……好痛,我神思开始飘离,迷渺间,我看到滺倾城的笑容绽开在眼前,她盈盈把手递向我,我不禁把手伸向滺——
“姐姐——”我低吟完这句,一切已然不知。
第一卷 缘起 第9章 梦里鹅黄拖锦线(上)
梦中,依旧是青草霭霭,滺牵着我的手,恣意在蓝天碧野间嘻戏。拈朵娇艳的小花,插在鬓边,清水倒映出我们似花的玉容,更映出眼底满盛的笑意,那是无忧的时光。
忽地,是滺奉旨进选秀的前夕,她悉心为我缝了最后一方绣帕,上好的苏绸,月牙白的底子,绣着几朵迎霜怒放的雪梅,黄的蕊,红的瓣,似血一般,瘆着人的眼,悸着人的心。我捏着那方帕子,哽咽失声,泪水浸湿她绿色掐丝绉如意合欢襟,她轻抚我的头,轻轻嘱咐着日后的点滴。末了,幽幽一叹,道:
“外人都道,丞相府第千般好,谁又知其间的苦楚呢?”
我抬起泪眸,凝视她笼了哀意的娇容,在她的眼底,我第一次读到了,身不由己这四字。她细细整理我的流苏髻,脸上已漾开迷人的笑容,笑言:
“傻丫头,等姐姐日后给你指门好亲事,到那时,你还这么赖着哭不成?”
我不禁嚼着泪去捶她的肩,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似叮咛又如许诺道:
“姐姐一定会让宸儿得到幸福。”
我怔然,在她眼底,却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宸儿,明媚的眸子一如三月的天霁。
幸福,我的幸福如今亦是葬在这皇圈圈里。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如若姐姐知道,定是不愿我步她的后尘,用青春,心计,去维系那份摇摇欲坠的圣恩。
头部还是一阵阵地抽痛,不似那日的剧痛。却灼了心似地昏湮下去。闻到那幽然的龙涎香,若即若离地,一直弥着。
似是有人牵着我的手,轻轻为我上药,手心的疼痛愈渐缓了开去,冰凉凉地感觉沁入心脾。想睁眼,却千斤沉般的睁不开眼,思绪游离着,如是,似熬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到,当我醒来时,竟不辨身在何处,但眼前的漆黑却再再地让过往一幕幕浮现出来。
我还在这紫禁城内。
“小主,您总算醒了。”菱红的声音响起。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还是虚弱地低如细吟。
“您都昏迷了十天了。皇上派了几拨太医,太后都来瞧了您一次。您再不醒来,太医都要被处置了。”
“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吟芩呢?”
菱红扶我坐起,拿一软垫靠在我身后,却迟迟不应我的话。虽在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犹豫。我力撑着声音稍大地问:
“吟芩呢?!”
“禀小主,吟姐姐她……”菱红嗫喏地,有些支吾,终是说道:“您被皇上送回后,吟芩就不见回来,婉绿去打听,说是那晚的事,吟芩被遣去暴室了。”
“暴室?!”我震惊失色,那本是惩罚犯事宫人的地方,每日劳作之苦,时间之长均是常人无法负荷的,虽属于宫廷,所做的活计绝不是吟芩这弱女子所能撑住。何况,已过了十天!
“替我梳洗,我要去见皇上!”我急急下床,亏得菱红扶着,不然定是踩空跌下。
“小主,您别去了,去了都没用。”菱红扶着我的手,半步不肯挪。“这几天,皇上已是盛怒,虽然每日晚膳前都来看小主,但奴婢看得出皇上的盛怒一直是隐忍着。小主何必为了吟姐姐再去触犯天颜呢?贤妃娘娘都被太后下令押到暴室,晴萱都自尽了!”
这十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听着菱红缓缓道来,眉尖不禁微颦。
原来那日英华大殿走水后,吟芩即以失职之罪被天烨罚去暴室。太监清理现场时,发现有一木棍上沾着斑斑血迹,棍底赫然印着“青衿”二字。而走水时,贤妃恰又在偏殿,更令人起疑。太后震怒,遂命把贤妃押到永巷。并责令宗人府审问晴萱,晴萱熬不过刑罚,是夜竟然在大牢里自尽了。
我待要问她,贤妃如今怎样,菱红却停了口,唤道:
“佾姐姐!”
想必方才一会,已有宫女将我醒来的消息去禀了昭阳宫,故她才及时而到吧。
第一卷 缘起 第9章 梦里鹅黄拖锦线(下)
佾痕的脚步声渐近,待至我面前,听得她衣裙微动,似是行礼:
“佾给宸小主请安。”她本皇上执事女官,自然不必称奴婢。
我微微欠身。菱红已扶我在床沿坐下。
“宸小主,佾奉皇上之命,带昭阳宫宫女萱滢来侍候小主。”佾的声音永是平淡的,听不出一丝的感情,如同她虽然精致却没有表情的面容一般。
听她言此,我已知天烨的意思,是定不让吟芩再回来了。她本太后宫里出来的宫女,却被下到暴室,也不见太后出来保她。其间的错综亦不是我所能去猜拟的。
“我想见皇上,烦请代为禀告。”我克制住一阵阵涌上来的昏眩,虽然看不见,但亦朝着她说话的方向,殷殷道,闻言,菱红扶我的手却不禁微颤。
“宸小主,请好好安养身子。皇上这几日忙于国事,怕是不能过来了。”说毕,佾似对边上另一女子吩咐:
“萱滢,好好侍奉小主,如若有闪失,你也看到了吟芩的处置。”
“奴婢遵命,定竭力侍奉好小主。”说话的声音是温温柔柔的,如三月的微风拂过脸颊一般。
“小主,佾告退,稍后太医会过来给小主诊治。”
我听到脚步声的离去声,佾已然走远。
虽是料到会如此,但眼泪还是不禁滑落,一滴滴,溅到冰冷的素手上。菱红忙那着丝帕来替我擦试,我微一摆手。轻轻道:
“扶我去暴室!”
“小主,不可!您这般身子,怎能劳顿去那个地方!”菱红惊道。
“我再说一次,扶我去暴室!”我的话语间有不容违抗的命令,虽然天烨派来的萱滢就在此,我已决然要去吟芩那边。即便天烨再次迁怒于我,这已不是我所能顾及的。
入宫两月,只有吟芩一直在我身边,虽然她是太后派来的,但,每次在她的眼中,我只能读到关切和真诚。在这虚伪的皇圈圈中,这是比任何都珍贵的。她没有负我,我又岂能负她?
一双手突地扶住我,温温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