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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100)



“宸极方盛,被岸龙潜,我以宸星之名起誓,天烨,你会是耶条所潜的龙。”我口中缓缓吟出这句天命箴言,他的面色却丝毫不为所动。

“好,原是如此。”他艰难的说出这句,松开我的手,无力垂下时,他似终于下定决心道:“那你更要好好活着,看朕怎么铲除北溟!”

闭阖上眼眸,今后的一切,与我无关,战争,如果同样避无可避,那么,就由任何一个人去实现所谓的一统天下的雄图霸业吧。

“小顺子,进来。”他冷冷地吩咐,“替朕颁旨:璃妃上本,子嗣夭于母腹,乃家父失德,宗祖不容,故自请废位宫士,惟求宗祖于天上庇佑爱子之魂。朕恩准。”

“万岁爷——”从殿外匆匆进来的顺公公望着我,想求什么,但看到天烨绝决的神情,终于放弃之前想说的,“奴才遵旨。”

“封倾霁宫!一应内侍官士由内务府重遣新王。”他起身,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已往殿外行去。

“皇上,奴婢恳请跟着娘娘,娘娘小产,体质孱弱,若奴婢再离娘娘而去,娘娘定然熬不过时日。”望舒骤然从殿门外走进跪地。

天烨的背影对着我,我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听一字从他口中溢出:

“准。”

“万岁爷,今夜已晚,明日奴才再吩咐内务府来吧。”

天烨应该是晗首同意,随着殿门关闭,把我们的折磨也关闭在了两端,从今后,我们再不会有交集,再不会互相折磨到无以复加的疼痛吧。

他未将我贬至冷官,而是将我贬至奴籍,这样的狠,虽然超出我的预料,可对今日的我,会更加的好过。因为,从今以后,他不再是我的夫,我也不是他的妃。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木然地躺下,今晚,该是我最后一次以璃妃的身份在这倾霁官,倾尽一生,终看不到霁光明心。所以,昔日在此的冷贵妃,亦一样地感觉到绝望的点滴吧。

第二日,内务府遵着旨来遣送宫中的下人,并带来太后的一道旨,将我和望舒发落到宫中负责打更,原先打更的人,刚派往别处当差。

这是紫禁中最辛苦的差使,需彻夜不睡,时时看着滴漏,从玄时开始,一直要守到寅时,其间,得巡紫禁各处。

望舒扶着我,随内务府的人来至宫中最北面的单独一间孤零零宫室,朝西的房间,狭小,阴暗,今后,就是在此度过九月怀胎的日子吧。

望舒颦着眉,未说什么,仅是让我坐在一边,利落地屋子收拾了,方扶我坐至炕上。

“娘娘,您现在的身子是两个人,先歇息,从今以后,每晚的更漏我会打,您只管在这好好将养身子。”

“舒,我若不打,传到太后耳中,又是是非。我先歇一会,酉时叫我起来。”我淡淡说完,终于又能开口说话,太后的凌辱于今日在我看来,亦是淡如水,将这孩子生下,托竹后,我就会结束我这一生。

所有的贪恋痴嗔,不过是浮云过处,不留痕地逝去。

辗转难眠间,噩梦依然缠绕,惊醒,有饭菜的香味萦鼻,我起身,望舒点着一枝蜡烛,房内的桌上已摆上三菜一汤,虽不及往日的尽善尽美,倒也精致。

“娘娘,今日我去膳房取菜,倒真是不错,没想到,这官里,打更的膳食都不苛刻呢。”

“从今日起,这里没有娘娘。”我略略吃了些,换上官士的服饰,将白发悉心笼于同色的头巾中,拿起梆子,便出得房去。

夜风有些凉,我缓缓沿着甬道走着,两侧,宫灯用上好的茜纱笼着,朦胧的烛火透出别样的幽静,此时打的是落更,按着前任打更宫士的指导,该是一慢一快,连打三次。

“咚!——咚!” ,“咚!——咚!” ,“咚!——咚!” 绵远的更漏声,和着细碎的脚步回荡在空旷的紫禁上空,惊起一堆鸦群,叫嚣着,回旋在如墨蕴然出黑沉的穹空,我望着乌鸦,纵然,外表是如此丑陋,呜叫是这般嘶尖。

前面,官殿巍峨,气势磅礴,竟是快到昭阳宫,我听到身后有肩辇行及的声音,忙停步,恭候在甬道一侧,等肩辇先过。

抬肩辇的内侍却停在我的面前,高做的声音凌空响起:

“本官还以为是谁挡着道呢,原来是打更的宫女。”琳昭媛缓缓下辇,逼近我,玉手抬起我的下鄂:“啊哟,原来竟是璃妃娘娘,想不到昔日高高在上璃妃娘娘士刚精读于心,今日以身示范倒成打更的宫女,呵呵,看来,本官不通士则,却是无才便是德了。”

她尖利的护甲深深扣进我的肌肤内,我低眉敛眸,丝毫不去理会她,激起她更深的不满:

“瞧瞧,这倾国倾城的脸,如今却如昨日黄花般枯萎,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满意地端详着我,继续道:“你打的更漏着实让我听着心烦,也罢,念在当日你曾教诲本官的份上,今日本宫也勉为其难地教诲于你吧。安陵宸,今晚你就跪在这里,细细听,别人是怎么打的更,如果明儿个再打得让本宫心烦,恐怕就不是跪着这么简单了。”

“小李子,去内务府传之前打更的宫女即刻过来,让她好好地教教更该怎么打。”

说罢,她鄙夷地放开我的下鄂,复上肩辇,带着胜利者的笑声道:

“本宫还要去侍奉皇上,你就跪这吧,沫儿,替本宫在这看着。”

膝盖跪在砖地的感觉清冷,坚硬,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这么跪过,听着更漏声复响起,我跪在离昭阳宫不远的甬道上,那里,隐隐有乐曲传来,没有我,他不会有任何不同,我没有他,同样可以好好地度过这段日子。

膝盖有开始的疼痛到麻木,更漏已是敲过二更天,晚风乍起,吹得小腹微微有些疼痛,那名叫沫儿的宫女有些昏昏欲睡得靠在宫墙上,但我依然不能起身。

昭阳宫门前又有些许声响,接着,是肩辇复停在我面前,琳昭媛未曾下辇,在辇上声音凌厉:

“小李子,把沫儿给我打醒,竟然偷懒,不盯紧着那个不会打更的奴婢。”

接着,沫儿被打醒后的求饶声是可怜的,但,在这深官,又有谁不可怜呢?譬如现在的琳昭媛,自以为能羞辱我,心中焉知比是长久自怜所种下的孽根呢?

“安陵宸,你可学会打更了?”

“谢娘娘教诲,奴婢谨记。”我恭敬地答道,我要起来,再跪下去,我怕我的孩子会出事,即使让我低头,都没关系,我只要孩子平安。

但宫中的祸事从来不为因为你的低头忍让所终结,我的一味忍让,只让她更增添了凌辱我的兴致。

“哦,你的领悟力倒着实令人惊讶,既然这么短时间就学会打更,怎地之前并不好好学呢?莫不是存心今日要烦扰本宫的心静?安陵宸,大胆贱婢,本宫今日若不重重罚你,日后这官里的奴婢岂非都翻了天去?”

“昭媛娘娘,您在说谁翻天呢?”顺公公的声音传来,皮笑肉不笑地睨着琳昭媛,“小允子,还不扶安陵姑娘起来。”

“顺公公你这是何意?”

“咱家是奉万岁爷的口谕,万岁爷刚说了,安陵姑娘,以后只需对太后行跪礼,其余诸人,均受不得安陵姑娘之跪礼。违者,做忤逆论处!昭媛娘娘,莫不是您想开这个先例?”

这果真是道恩旨,天烨,你意欲何为?是要把我再次推到是非的峰尖浪口,你才满意?

“顺公公,本宫敬你伺候皇上多年,怎么今日,竟传出这种口谕,本宫堂堂正二品昭媛,竟连区区一打更的宫女都及不上吗?”

“昭媛娘娘,咱家劝您还是审时度势些好,今日安陵姑娘是打更的宫女,说不定,明儿个,又复位也未可知。万岁爷今日下这道口谕,意思可明显得很,万岁爷心坎上的人是谁,难道昭媛娘娘不明白,还偏去较这个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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