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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姐姐,你在这啊。”忽听一声音似乎从天而降,随后,一顽劣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天灏倒挂金钟一样,脚勾着一根粗壮树杆,一手拉根腾蔓,笑意昂昂地瞅着我。
“十六皇子,太危险了,奴婢扶您下来。”吟芩惊道。
“不要你管,我和神仙姐姐说话,有你什么事。”天灏不悦,瞅着她,然后望向我时,却瞬间恢复笑意。“姐姐一起上来玩,天灏拉你。”
“天灏,姐姐就不上来了,你也快点下来,被太后娘娘看到,一定要罚你了。”我抿嘴浅笑,示意他下来。
“神仙姐姐就上来吧。”他脸上顽劣笑意愈深,突然往下跃下,我还没反映过来,他用手勾住我纤细的腰,一手拉着藤蔓,复又借力跃上去。
“啊——”吟芩不禁失声叫道,但接下来的情形却让她来不及叫出下面的字.
天灏虽才七岁开外,似乎习武已有些年月,竟十分轻松将我勾着,就要跃到树杆。但,藤蔓却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忽地撕拉声响起,我已感觉不好,他也惊住,复去抓其他的藤蔓,勾我的手忘记使力,我已如坠楼风筝一般往下掉去。虽然不高,但亦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骇得闭上眼,却意外没有碰到坚硬的地面,反而是坠入一个极其温软的地方,睁眼看时,却是一面如冠玉的男子把我稳稳接住。
“天灏,你真是不乖,琬儿姐姐今日不让母后娘娘责罚你,不知道你要闯出什么祸来!”耳边清脆的声嗔道,竟是琬儿。
天灏已抓着一藤蔓,复又回到树上。冲她扮一鬼脸,大声道:
“天灏不过是想带神仙姐姐上树看下风景,岂知这藤着实不牢,又不是天灏不乖,要责罚的该是这藤啊,五哥哥,你说是不是?”
被他叫五哥的男子轻轻放下我,一旁吟芩早上得前来,担忧地仔细看我有无损伤。
“十六弟确实今日玩太过了,万一跌下来,伤了人怎么办?”
他的声音亦很耳熟,我看着那袭明蓝色镶金丝的锦袍,忽记起那日进宫时的情景——原来是他。
他眼神柔若浮水,微微漾过我,问:
“这位姑娘没事吧?”
“无碍。多谢五殿下!”想起方才,我不仅脸泛红晕。
琬儿看我的眼神忽然十分复杂,低低叹了一声。轻声对他耳语几句。他看我的眼随着这耳语亦愈加复杂起来。
“好没意思,两个人偷偷说话,都不让天灏听。”天灏不悦的从树上跃下,拉起我的手,道:
“神仙姐姐陪我去玩,咱们不理他们了。”
“天灏,你自己去玩吧,宸姐姐今日估计没时间陪你的。”琬儿阻止道,走上前来,遂把天灏拉我的手松开,然后牵着天灏,继续说:“绿萼姐姐陪你。”
天灏欲要反驳,但她已不容分说牵起他就走,经过我身边,低声道:
“嫂嫂好自为之罢。”
“神仙姐姐等我,我得空就来找你玩。”天灏嘟嘟囔囔,被牵着走开。
而,五王却静静地看着我,道:
“宸才人还是快回宫吧,皇兄估计一会就该传你了。”
传我?我有点懵然,一边吟芩却是喜上眉梢,行礼道:
“奴婢先陪小主回宫了,五王爷万安!”
第一卷 缘起 第7章 相映枝头红更苦(下)
才回到沁颜阁,已有一公公过来传旨,让我即刻到养心殿面圣。
吟芩忙替我更衣,绣红金梅鹊袄裙,溜金如意合欢钗,重新上了脂粉。我看到吟芩眼底殷殷地笑意,不带一丝的虚假。
心底,竟漫上些许感动。在这冷漠如冬的后宫,难道真有实意待你之人吗?
昭阳宫,依然弥着淡淡的龙涎香,随着通传,我被允一个人进入。
虽是午后,殿内却依然清冷,他背身站在书案前,漠然地,如同雕塑般伫立。
“嫔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拜行礼,他却还是站着,许久未有声音。我的手清晰地感到大理砖沁人的寒意,周遭的一切静谧到时间似乎停止了流逝。
良久良久,才听他低低的声音响起:
“欧阳绯卿平定南越侵犯边疆,今日班师回朝,朕已特许他继承其父侯位,封平阳候。”
绯卿?我突忆起幼时那放着风筝的少年,我跟在后面追着,他总把风筝放得那么高。让人抓不着,后院的石子绊了我一下,痛痛地跌倒,他已回奔到我身前,担心着我膝上的伤,却把风筝的线给放了。望着那愈飞愈远的风筝。他许诺,三日后一定扎个更大的风筝给我放。在我泪光中,他却随其父第二日就离京去了边疆封地。
一晃,竟也七年光阴了。他还记得那个承诺吗?嘴边忽然泛起一丝弧度。
“朕问他还要何赏赐,才人,你知道他提了什么请求吗?"天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把我的思绪硬硬地扯回来。
“回禀皇上,祖训,后妃不得干预朝政,嫔妾不能妄言。”我伏身,字字清晰地道。他为何忽然提起绯卿,虽百思不得其解,但我亦不能造次逾言。
“好一个后妃不得干预朝政。”我听到他回身的声音,明黄的袍子,爪纹九龙靴已经踱到我跟前。
“他要朕指婚丞相二小姐与他为妻!”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冰冷地扣入我的耳中。“你意下如何?”
我不禁骇然,虽不知天烨的真实意图,但惯性的思维,已让我叩首,战惊言道:
“嫔妾已入宫,自知礼仪廉耻,岂敢再做他想!”
手腕突然一疼,我已被他强行拉起,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完美到甚至可以说是精致的五官,宽广的额际,高高束起的二龙戏珠发冠显现威仪。我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悉心装扮的容颜,如秋水映月无暇,但他却并未有丝毫动容。
“朕最不能容忍便是背叛!”他的眸底依旧是无边的冰冷,檀唇微启,吐出的字却刺人心屝:“安陵氏如此嗜喜权势,你最好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说罢,反手把我一甩,我未料及,身体已重重被他甩开去,边上恰是一雕龙盘云烛台,我硬是把它撞翻,虽然未燃烛火,台边雕花的锋利已把手心划过一道伤口,刹时,鲜血涌出。
头上的溜金如意合欢钗也松落下来,青丝随即飘散开,我知道我此刻一定狼狈至及,忍着手心的疼楚。我恢复跪姿,声音却不带一丝怯意,静声道:
“陛下乃坐拥西周江山之帝,安陵一族仅是三代均为朝官,勤勉职守,兢业以陛下解忧为己任,权势于我族乃恪尽绵力于社稷,并无作有违忠君之谋。今嫔妾进宫,是奉太后懿旨,亦非嫔妾所能抗转。陛下如若不喜嫔妾言行,请赐嫔妾责罚,与安陵一族无关!”
说毕,恭敬叩首三下,遂抬眸,平静如水凝视于他——天烨,当今的皇,我的君。
他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悲凉,却是转瞬即逝。再启唇时,他的声音依然听不到一丝情感。
“佾,传朕口谕,才人即日起于英华殿为贵妃祈福三月。”
“嫔妾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血已把红底的锦满染得更加鲜艳,手心的疼痛在听到贵妃三字时,愈加彻入心底那处柔软。
那晚所见的女官,淡然到我面前,见我血污的手,眉尖微颦,禀道:
“皇上,宸小主手上伤势是否先让太医上药?”
天烨似才注意到我手上不止涌出的血,脸色竟微微一变,声音不似以往般冷漠,道:
“传洪太医来罢。”
“奴婢遵命!”佾伸手扶起我,往侧殿引去。我起身,望着天烨,他似不愿再见我般,依然背身而立,这样一个男子,可以无视我的血我的痛,就因为代姐进宫,所图权势为他所不屑吗?抑或是,他在害怕,逃避什么呢?
但,此刻的我,已能依稀觉到,他于姐姐的用情必是极深的。滺,我的姐姐,终其一世,还是幸福的吧,毕竟爱过,也被爱过。而我呢,眼前又浮现出绯卿年少时的面容,对我温柔地笑意,但却忽然模糊……毕竟,我和他只是平行线般再无归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