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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虞侧过头,宫女都已退远,她脸上含笑,仿佛谈论的是让人放松的家常,“晋王妃这样没脑子的人吗?”
“真让人想不透,”殷陵欷歔道:“嫁入王府之前,侯家的这位就有聪慧声名,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可那孩子出生后,她闭门不出,如何叫人不疑心?”
子虞哂道:“这样说来,穆侧妃真是福缘深厚。”
殷陵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来,她虽然和晋王侧妃穆氏只有几面之缘,却也大概能猜出那位的手段绝不简单。她低下头去,百转千回地一想,忽然醒悟,“莫非其中还有蹊跷?”
“穆氏我有几分了解,”子虞叹息,“一不小心忽视了她,就要吃大亏。”
唉,殷陵喟叹,这又让她想起自己的心事。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殷陵带着怜悯道:“当初听闻这事,妾就觉得不合情理。若真要除去侧室,怎会挑选自家的庭院,又选在这样的时期。如今庶长子获圣心宠爱,王妃的日子还不知怎么难过呢,说起来,在出阁之前,妾与她还有几分交情。”
子虞微讶,“交情?”
“京里官宦之家也不外乎那几家,女眷之间走动,自然就有几分交情了。”殷陵笑着解释。
子虞点点头,“那也不妨走动走动。”
殷陵吃了一惊,“可她如今是晋王妃……”她有些弄不懂子虞的想法了,按道理,这不是应该避忌的吗?
“幼时相交的朋友少了一份功利,”子虞笑了笑,“嫡系支未出,庶子占宠,若有友人劝解一二,也足以叫人欣慰。姐姐若有空闲,去走动一下也是好的。”
殷陵一直认真听着,心里又惊又疑,见子虞虽是玩笑似的的口气,眼神却很认真,她也不敢怠慢,答应之后又闲聊几句,匆匆告辞去了。
到了中和节,宫中饮宴。皇帝特意嘱咐太子与晋王将皇孙带来。宫中张灯结彩,喜庆非凡。只是天公不作美,寅时起就飘起了小雪,雪末细细密密,撒盐似的。
举宴在全真殿,子虞看着天色不好,提前出行。春寒的风带着雪,最是寒冷剔骨,走了一路就觉得身寒目饧,眼看前方有个亭子,就想去休息片刻。
走得近了,才发现亭子里早有人了。秀蝉已经看清是谁,心下直呼不巧,却不得不虚应招呼,“前方是谁的仪仗,玉嫔娘娘想借地歇息一刻。”
守在亭前的宦官听见“玉嫔”两字,神色说不出的古怪,不敢回应也不敢拒绝。坐在亭子里的年轻男子开口道:“请娘娘过来吧。”秀蝉行礼道:“晋王殿下。”
睿定没有看她,把目光投向后面被宫女簇拥着的人身上。
子虞也正好望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个正着,不过一瞬,便各自错开。
“娘娘。”晋王妃魏蔷上前行礼。子虞笑着应她,仔细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清减了一些,面色平淡如水。她本来站在晋王的左侧,因为和子虞说话,特意走前了一些。晋王右侧站着一个妇人,穿着不同一般的仆役,面貌端正,身材丰腴,抱着一个襁褓,小心翼翼站着,眼睛时不时往这里看一眼,拘谨恭顺。
说了两句闲话后,子虞看向那个襁褓,笑着说:“这就是戊吧。”
“小名韬玉。”魏蔷回道,脸上有些踌躇,往晋王那里看了一眼,见他没有一点表示,招手招呼怀抱小儿的妇人,“过来给娘娘看一眼吧。”
妇人哆嗦了一下,似乎被这温柔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旁的侍女露出不屑,催促她道:“王妃娘娘的话没有听到吗?”妇人看向晋王,又转头看子虞,神色有些惶然。
看她防备的样子,子虞身边的宫女都感到不满,秀蝉道:“入宫之前,难道没有人教过你礼数?”妇人委屈道:“小儿爱哭闹,穆侧妃说过,莫让惊扰了宫中的娘娘。”
魏蔷听了面色一沉,“违尊者命,穆侧妃是这样教你吗?别再推三阻四,快去给娘娘看看。”
妇人只有抱着孩子走上前。子虞低头看去,小儿不过一尺多的大小,包裹在软红的棉布里,只能看见小小的一张脸,五官凑在一起,依稀看出清秀的轮廓,是个让人一瞧就觉得欢喜的孩子。
子虞忽然感到有点心酸,眼睛涩涩的,她眨了一下眼,轻柔地唤:“韬玉。”
连连唤了两声,孩子仿佛感觉到了,慢慢张开了眼,乌黑的眼睛含金量小小的黑葡萄,看着眼前的人发呆。妇人轻轻拍他,赔笑道:“这孩子平日最喜欢哭闹,在娘娘面前倒这么老实,真是缘分。”
子虞展颜一笑,招呼宫女递上一个香囊,蓝底的锦缎,上面绣着一个“福”字。
“这是我闲暇时绣的,里面放着干花,可以安神,就送给韬玉吧。”
妇人不敢接,支吾道:“如何使得,,初生小儿,器物吃食都有讲究……”她未说完,步寿宫的宫女已经冷喝道:“无知妇人,当我们娘娘是什么人?”
妇人脸色一白。子虞挥退身边出声的宫女,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是我一点心意,事前也请太医指点过,对孩子绝无害处,你先收起来,等给穆侧妃看过后再用不迟。”妇人嗫嚅着点头谢恩不止。侍女接过香囊,一缕清淡不绝的桂花香味就飘散了开来。
孩子睁眼了须臾,很快闭眼酣睡。子虞夸奖了几句,晋王妃魏蔷应和两句。
风声渐小,雪落无声。
子虞不愿再留,让宫女打伞,准备告辞。
晋王夫妇也是去全真殿赴宴,真的是同路。子虞提前走是为了避嫌,魏蔷知道这缘由,也不做客气的挽留。
子虞戴上风帽,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端坐任由女眷谈话的晋王站起身,淡淡地招呼一句,“娘娘路上小心。”子虞转身走了。
子虞到全真殿,重新整理装束。又等了一刻,晋王夫妇才到来。太子夫妇也带来了皇孙,小名叫“澜儿”,足满一岁,已经会扶墙走几步路,宫女围绕成圈,将皇孙牢牢护住。看他蹒跚行走又时不时要跌倒,陪坐的妃嫔都忍俊不禁。
澜儿趁宫女们不备,竟走到了韬玉身旁,不知怎的,上前咬了他的脸,丧尽天良吃痛,大声哭闹。宫女连忙唤乳母来抱。之前在亭中与子虞相见的妇人被唤进殿内,满室贵人,她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来到韬玉面前,看他脸上红印,一脸心疼,又无可责备,只能抱起孩子,一边轻拍一边哄,柔柔地唤:“韬玉,不哭;韬玉,乖乖。”
子虞听得清楚,微微,难怪第一次听到小名,就感觉有些耳熟……
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烟消云散。如果他以为这样会让她念旧心软,那可就太可笑了。
子虞一直关注着南国的动向,当听说南帝登基,赏赐功臣,并送国书来感谢北帝的慷慨支援,她知道,开春了,她的哥哥应该要回来了。
宫人们都发现她的好心情,从御花园里采摘来晚发的梅花,装点了整个宫殿。
春日最惹人困乏,这几日,宫中来往都少了许多。子虞得了空闲,午后也会小憩半日,她对宫人一身宽厚,在她小睡时,宫女也能偷着打盹休息。
三皇子睿绎来到步寿宫时,深沉的大殿里寂静无声,并无燃香,窗扉打开一半,照射入殿的曝光是淡白的,窗格的影子映在地上,把金砖划分得脉络分明。
大抵是太静了,睿绎连呼吸都不禁放轻了。过了一会儿,才有守值的宫女发现了他,连忙去通报。看宫女的样子,他就知道,宫中传闻玉嫔厚待宫人并非虚言。
没有让他久候,马上有女官请他入殿上茶。
宫女在主位前垂下玉帘,微风从殿外吹入,帘穗相击,叮当轻响。又有一抹细细淡淡、若有若无的梅香,浮动在静谧的空气里。春日午后,最容易让人生出倦意,睿绎微微失神,觉得自己似乎生了昏昏之意。
窸窣的衣裙摩擦声让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子虞领着宫女们坐到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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