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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噎得倒吸一口气,含着冷笑道:“世上从没有天衣无缝的阴谋,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子虞以袖掩口,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殿下刚才和我说的都是无凭无据的闲话。”
不再理会他的举动,她领着宫女们离去。
身后的风中还是传来了太子勃然怒声,“你能嚣张到几时,有朝一日,等我……”
子虞身边的女官回过头去,太子的话语遏断在风中,他拂袖转身即走。
可谁都知道,他说的有朝一日,是指哪天。
第四十一章 皇后
太子到永延宫为母亲说情,被守宫卫士拦下,皇帝正在殿中听宫正司的审问结果,无暇宣召。到了夜间,议事的臣子已经全部离去,太子再次请见,又被宦官告之皇帝疲惫已经歇息。
他心中顿时有了不祥预感,事情正向最坏的一面发展。
次日清晨,延平郡王府被一队禁军闯入,他们二话不说,直奔后院。郡王赵琛得讯后,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地来问责,却满脸惊讶地看着倪氏跪倒在案几前,双手死死地护着身后的物什,如惊弓之鸟。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急跳,上前一把推开妻子,案几上那些画满奇异字符的经幔,还有余温的香炉暴露在人前。他面色惨白,直愣愣地看着,仿佛摆在眼前的是一道道催命符。
在宫苑北面有一座殿堂,常年都照不到阳光,宫人们也避讳提起它,那就是宫正司。司正姜明奉旨审理交泰宫一干宫人,他直觉感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能将他的名字和皇后一起留在历史上。姜明拿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将每一个宫女仔细盘问。
问题很快就突显出来。那些宫女大多魂不守舍,言辞闪避。在他严酷逼问下,几个胆小的宫女首先开了口,虽然没有直接揭露厌胜之术,却说出她们在交泰宫中遇到的各种诡异情景:宫殿险些无故失火,宫人白日看见鬼魂而发疯……说着说着,她们自己也怀疑交泰宫暗中进行着巫祝。
当第一个人开口留下了供词,后面的人也就不成问题。
仅仅一日,司正就得到了十余张有用的供词。
他将供词和交泰宫中搜出的证物都呈到御案前。
皇帝看着满桌的证物沉吟不语。
禁卫又送来另一份证物和供词,从延平郡王府搜出的经幔上同样绣着几个生辰八字,字迹都属于皇后,而用来制作偶人的布料,整个宫中只交泰宫有两匹,其中一匹被皇后赏赐郡王府。而倪氏被囚捕后,不愿独自揽罪,只一个劲儿地申辩,“并不是咒杀之术,只是将身上的劫难转嫁,皇后娘娘也是知情……”旁人不愿再多听。
已经足够,皇后行厌胜之术铁证如山,何况,前一段时间宫中几位妃嫔毫无缘由地病倒,也是佐证。
被召来永延宫议事的朝臣面面相觑。
御史大夫曾受倪相恩惠,勉力想挽救一把,“陛下明鉴,皇后娘娘一向宽厚仁慈,怎会突然行巫祝,此中必是受小人挑唆。”
殷荣斜眼扫了他一眼,说道:“皇后是天下妇人典范,却做出如此失德之事,实在愧为国母。天下至尊的地方,传出龌龊之行,却不能明正典刑,天下人会如何想?”
御史大夫道:“二十年来操持后宫事务,抚育皇子,皇后劳苦功高,请陛下三思。”
“身为御史,居然说出以功盖过的话,”殷荣肃然道,“此例一开,后来者必然效仿,国法岂不形同虚设?”
御史大夫还想张口,姜明先一步道:“禀陛下,宫中行巫,前朝有例可循。”
事情到了这一步,几位大臣也看出风向所致。大多附和殷荣的说法,一两个与后家有牵连的,默不作声。
皇帝长长叹息了一声,神色有些失望,也有些惋惜,命人起草诏书,“……阴谋下毒,用厌胜之术谋害妃嫔,有失国母母仪天下的体统……”说到这里,他语声渐停,目光悠远。
“陛下。”周公公提醒他,“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外等了两天。”
皇帝揉了一下额角,点点头,“让他进来。”
太子迈入殿中,声音已经带了哭腔,“父皇,母后蒙冤受屈,定是受小人所害。”
皇帝皱了一下眉,对殿中大臣道:“退下吧。”几位臣子退下。他才转过脸来目视太子,目光中有浓浓的失望,放在御案上的手,轻轻叩了一下桌面。
“你先看下这些吧。”他淡然说道。
太子心里焦急,只是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定神去看那些供词证物,随着一张张翻过,他越来越诧异,以致双手都有些颤抖。
“怎么会……”他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这些交泰宫的女官、宫女都是母亲信赖的亲信,而另一份,出自他的舅母。他的手指关节握紧,手背上显出青筋。
“这不可能!”他控制不住地对着父亲喊叫。
皇帝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三思而行,做事决不能莽撞,而你却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思想暴露在他人面前。”皇帝道。
“儿臣刚才确实失仪,”太子垂下头,可声音依然那么颤抖,“可是儿臣心急,她们诬陷母后……”
皇帝打断他的臆测,“口说无凭,证据呢?”太子一愣,皇帝又道,“拿出一样能验证你的说辞,或者洗清你母亲罪名的证据来,证明你手上的那些纸都是谎言。”
太子无言以对,仿佛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
一种恐惧从他内心开始蔓延。相比桌案上的供词和证物,他的说辞是那样苍白无力。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一个模样,他的舅母,那些曾拱卫交泰宫、忠心耿耿的宫女们在一夜之间背叛了他的母后。
他根本无法推翻这些罪名。
那一刹那,他的信念都开始动摇,难道,他的母后真的在宫闱中行了巫祝?
太子无法直视皇帝的目光。他伫立了半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为母亲请罪。他的眼中流下泪水,“父皇,母后与您相伴了二十年,您应该了解她,这一次就宽恕她吧。”
皇帝听着他的哀泣,目光软了下来。
“你的母亲,也许不会行巫祝。她能做的、敢做的,远比巫祝更厉害。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次的证据无懈可击,我不能再宽恕她,而在这之前,我已宽恕她太多次。“
太子绝望地看着他,喃喃道:“母后她不是那样的人。”
皇帝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轻拍他的肩膀,“她是你的母亲,你所能记得的永远都是她美好的一面,这不怪你,回去吧。”
太子拉住他的衣袖,“她是您的妻子。”
皇帝的目光一凛,口气骤然冷淡,“她是皇后,理应为她的作为付出代价。”他容色微敛,将手一甩,把衣袖从太子的手中挣出,然后说,“回去吧。”
这一次是命令。
尽管这一次的谈话仅限皇帝和太子两人,但子虞还是从殷荣那里知道了其中几句。
她听后平静如水,殷荣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他说:“太子以情动人,陛下难以下定决心,到底是处死,还是贬为庶人。”
子虞正观赏桌上的一幅书画,目光专注,似乎并没有为此分心,随口说道:“太子仁孝宽和,人人皆知。”
“娘娘的仁慈宽厚,才让我佩服。”他讥诮地一笑,“在太子口出狂言后娘娘尚能如此安心。”
他的消息灵通,子虞从不意外,她抬起头,“皇后大势已去。”
“处死和贬庶有天壤之别,花草若是留根,春暖花开还能重遇生机,何况是野心勃勃的藤蔓?娘娘啊娘娘,莫非你把太子的有朝一日当成了戏言?真要有这么一日,太子不会忘记他的母亲,今日的铁证,只能变成我们的罪证。”
“我们”,子虞听到这个词蹙起了眉头,仅仅一瞬,又放松了神情。她将画卷收起,清晰地说道:“我听说,相爷为了今日,等待了十年,现在反倒沉不住气了。宫中形势一向多变,没有人能保证未来就能按照心意进行,顺其自然吧,反正,中宫已没有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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